《旧梁书》卷49,宣宗章帝四,祥顺元年至十年53(1 / 1)

祥顺元年正月,改元。二月,伪温寇南郡,为西道兵马所击走。五月,诏海内郡县守令纲纪,清查所在民户田产,且诏均量其数,有户逾千亩者,由官府依所在田价购其盈溢者,以为官田。其所得,或寄所在郡县僚吏耕植,以兑俸禄;或贷于所在流民亡少土地者,以收其租。六月,会稽富户尹冰煽动所在而反,诏命所在郡县讨击,且使左将军廖湖率京畿兵马以赴,至于七月,斩冰而传首。七月,伪同来寇,为西军所击退。是月,伪温犯淮南,为淮南将帅所距,而遁还。九月,沙漠貘奚犯伪温东北诸郡。十二月,桂林人宋正反,为郡县所讨平。

二年正月,遣使巡行郡县,劝课农桑。二月,左丞相何栢病薨。三月,诏以右丞相刘区为左丞相,司空东方冀为右丞相,御史大夫朱晗为司空。是月,伪同来寇,为边军所击走。六月,伪左相李应卒。七月,伪主罗台木若以其伪臣苏琛为伪左相。初,伪温既数寇淮南,常岁屯兵马于淮水南北,其粮秣取获,辎重转运,尽施诸淮北士民,于是伪温淮北诸郡人多憾望。八月,东海人卢宣起义,招引远近,得数万人,又联结汝南、沛等郡,伪温淮北诸郡宿怀愤怨之民,遂相率而起义,逐杀伪令尉,奉卢宣为沛王,伪淮海道督统奈答昔与战,颇不利,竟不能平。伪主罗台木若闻之大惊,即遣命其伪左辅奴木何黎率将帅赴助奈答昔。九月,宣宗以伪温淮北大乱,其淮南士卒多跨淮北去,乃命淮南道督统于柔率众击伪九江郡。又敕西道总辖制叶审率众击伪南阳郡,以牵温河南兵马。是月,伪温兵马渐会于淮北,卢宣转战,连为温将所破,遂传檄所在,奉国朝为正统,称大梁东海太守,遣使请救于国朝,且以其人马渐南斗,赴东海南,乞应接于广陵。宣宗遂命广陵太守韩涉率众七万济淮。十月,涉率众次于东海南,卢宣亦破围而出,以其人马数万归朝,王师与义军并力,下淮浦、淩、海西三县(注:皆在东海郡),伪将来犯,王师与义军齐奋以距,温兵遂不能前。是月,于柔破伪淮南诸县,逼寿春,伪寿春守将遂弃城而走淮北。又是月,伪同来寇,与西府将帅相战,为王师所距。十一月,于柔宣声将北向济淮以击汝南,于是伪兵逼韩涉、卢宣者乃西向以距于柔。是月,诏以淮浦、淩、海西三县为东海郡,治淮浦,以卢宣为东海太守。十二月,伪将以不能克城,遂撤东海围。

三年正月,诏免东海郡两年租赋税役,免淮南诸郡今年租赋税役。三月,伪同主羊述病卒,其子羊植嗣伪,伪谥羊述曰“光隆皇帝”。四月,伪温寇南郡,为西道兵马所击走。先是,罗台图哈既代侯多氏而建温,谓侯多氏弑愍帝于洛阳,宜克国朝木德而曰金德,己承侯多氏,故号水德。洎乎罗台丘余嗣伪,慕思华风,遂颇用中夏衣冠制度,而侯多氏之有西代,其职官礼仪皆仓促扰乱,故丘余深耻继之。后周亭破建邺,弑殇帝,丘余遂以己亡国朝,污宣宗之中兴为附尸之虫,谓温宜克梁木德而曰金德,遂斥侯多氏于伪统,自称克国朝而受金德。至是,伪左相苏琛密谏伪主罗台木若曰:“今皇朝以克梁而正统,谓叶锵之流,徒刘沧、蓝宪之属。然叶氏之窃据江表而号梁,此毕竟势然,而皇朝仍置梁于统脉,谓叶氏尝得天命,故淮北士民以此颇怀贰心,中州衣冠用而深虑南国。去岁卢宣之乱,所以勾引遗梁,祸乱淮阳者,正以其间士民以梁犹不绝之统,故相率而南逃,臣窃恐此非江山永安之计矣。”木若颔曰:“然也,卿有何计焉?”对曰:“臣有一策,可继圣文,承华制,斥伪梁,一石而三鸟,绝海内南望之虑。”木若问曰:“何也?”对曰:“昔日灭文者,岂叶烁之梁邪?实由龙英率鲁师而灭之,此天下所知,故若以克文为正统,则其统实在宫鲁。而后龙英代鲁建齐,则可谓统复至于齐。叶烁虽灭龙英,而滕和抱龙浑以东遁,其齐之宗庙竟不绝祀,故以此而论,梁既未克文,又未继宫鲁,又未克龙齐,其自然僭伪,统不在梁者,可以知矣!然竟灭龙齐者,谁也?我朝也!故皇朝可谓克齐而继正统。若然,则统自文始,见克至于鲁,见生至于齐,又见克至于温,一脉相承,统无所间,此岂非天命之寄皇朝邪!?故窃以臣所见,今当奉龙齐为正统,皇朝则克齐而夺其统,如此,则继圣文,承华制,斥伪梁,一石而三鸟。”木若拍座而起,大喜曰:“卿所言是也!”遂会伪群臣议其事,或是或否,而木若竟从琛。五月,罗台木若伪敕以龙齐为正统,谓己克龙齐火德而水德,易其服色,依水德而改其衣冠,且为龙英立庙于洛阳,令其长安、洛阳悉毁太祖皇帝旧庙,以其自谓国朝僭伪也。

呜呼,自文亡以来,正统继绝之论,其议者可谓繁矣。国朝曰木德者,以鲁克后文土德而木德,太祖尝受鲁封,当继其德运,用号木德。龙齐曰火德者,以其代鲁而开国,其德运为鲁所生,用号火德。蓝吴曰金德者,以其自谓代文而建朝,用号金德。㺄温则数十年间再易其统,本谓承侯多氏而水德,俄而又谓克国朝而金德,至是又自谓克龙齐而水德,其变换之疾,古今所未闻矣。然则所谓正统者,何以谓之邪?夫文之所以为万世不易之统始者,以其能敬天顺民,康乐寰宇,使海内颂其盛世,率土感其太平,于是古今人心,莫不以文为圣,纵有人污其非正统者,必为世人所嗤笑。以是知所谓正统者,何以正也?以治致正也。何以统也?以民奉统也。故若欲知正统之所在,非宜问其食禄之士,而当观于天下人心。夫国朝宗庙迁于建邺之后,其北宇苍生沦陷于胡虏者,但能济淮而南则必济,其前后岂止数十万?而以道路县隔,阻于淮北者,亦莫不日夜以思驱温而迎梁。以是自罗台图哈僭号以来,其境内起义接踵,数不胜数,然其旧事颇失载于季月,故往卷所不述,今以年为记,系于此也:永兴二年,齐郡人赵胜起义;五年,上谷人罗嗣起义;六年,太原人麻余起义;常泰元年,颍川人钟遵起义;同年,河内人贺露起义;三年,扶风人周会起义;五年,朔方人孟哲起义;六年,巨鹿人郑桦起义;长安二年,太原人李芳起义;四年,琅琊人耿图起义;七年,代郡人张文起义;九年,扶风人鲁齐起义;十二年,汝南人刘申起义;更新元年,北地人韩毅起义;四年,陇西人罗松起义;八年,敦煌人孟辅起义;乾祐二年,鲁郡人李提起义;五年,广阳人许放起义;新庆元年,常山人何遐起义;七年,雁门人胡预起义;昌兴三年,北地人赵昭起义;四年,天水人夏就起义;九年,颍川人邓知起义;祥顺二年,东海人卢宣起义。以是观之,知北宇人心之厌温何其甚也!天下之人思梁,何其笃也!其正统之何在,岂不知焉(注:呵呵,虽然,夫梁世宗之时,天下起义以反梁者,岂惟一家两户哉?时正统何在,余不知其确然,而时天下之厌梁,余知之也)?

六月,淮南大水。九月,诏免淮南明年租赋税役半。十一月,河南大雪。

四年正月,遣使巡行天下,考绩黜陟。三月,伪温寇东海郡,王师力战以抗之。四月,王师击走温兵。七月,左丞相刘区病薨。八月,诏以右丞相东方冀为左丞相,丹阳尹马劲为右丞相,从骑校尉孔训为丹阳尹。十二月,伪同来寇,为西道兵马所击退。

五年正月,遣使巡行天下,劝课农桑,举荐贤良。四月,伪温寇淮南,为边军所退。九月,沙漠貘奚犯伪温北境,劫掠而去。是岁,辽东大旱。

六年二月,伪同来寇,为边军所击退。五月,河北大水。七月,诏免海内今年租赋税役三一。是月,沙漠羯猾以其众南犯伪温西北诸郡,劫掠边城,数破温将,伪温北道兵马击袭其后,始驱而逐之。十二月,诏海内郡县举荐贤良、方正、才干、文学以进。

七年正月,遣使巡行天下,劝课农桑,审断不公。四月,伪同来寇,为西府将帅所破,斩首颇众,报捷以闻,宣宗按功赏赐。八月,司徒陆续薨。九月,诏以司空朱晗为司徒,以少府何晋为司空。十一月,京师大雪。

八年正月,遣使巡行天下,举荐贤良,考绩黜陟。是月,伪温寇东海及淮南诸郡,为边军所击退。五月,岭南大水。八月,诏免岭南诸郡今年租赋税三二。十月,伪温寇南郡,为西道兵马所御。十二月,诏海内郡县举荐贤才。

九年二月,伪同来寇,为西道兵马所摧破。五月,伪主罗台木若薨,时年五十四,其子罗台杜达嗣伪,伪追木若曰“威皇帝”,改明年伪元为“隆正”,尊其母干塔氏为伪太后。六月,诏以伪主卒,普赐海内,免今年租赋税役三一。九月,伪同来寇,为西道兵马所击退。

十年正月,遣使巡行天下,劝课农桑,赈济贫弱。三月,伪温寇淮南,为边军所击走。六月,皇后于氏崩。

初,宣宗之在藩邸,于后时为侍女,躬谨温诚,特为宣宗所识。后四姓戕弑中宗,以宣宗为中宗庶少子,惧其日后将谋不利于四姓,遂逐封诸岭表。于后从帝,道路崎岖,所在瘴疬,宣宗数将困厄,赖于后之侍左右,尽心护保,竟不至于危殆。宣宗感于后保驾之意,将以为妃,而四姓知宣宗犹活,甚不乐,欲制之,乃逼穆帝敕以顾氏女赐宣宗,使立为南海王妃。宣宗受敕愕然,犹豫不知所为,于后劝宣宗曰:“妃嫔之间,徒名号之别而已,情之所系,实在于人心。今海内为四姓所制,虽天子不能免其荼毒,殿下奈何以惜妾一字名号之别,置王府于悬崖?”宣宗叹而从之,遂立顾氏为皇后。

洎乎周亭屠戮四姓,宣宗与晋会相盟,将以岭南士马,举义旗而北伐,而宣宗料四姓之势已摧,遂贬顾氏为嫔,疾欲立于后为王妃。于后仍劝宣宗曰:“晋会为南道兵马总辖制,统大众于岭南,王虽以帝胄为盟主,然所将王府兵马,倍削于南府,故妾深恐晋氏将有忌逆之谋。为今之计,殿下宜请纳晋氏女为妃,用固君臣之情。”宣宗默然不肯对,于后再劝,宣宗始从,语于后曰:“劳卿忍数年之隐。”于后笑而对曰:“殿下心在此间,名号之事,非所求也。”宣宗立身而炯目曰:“卿固可不求,孤焉能不与?惟恨时岁必久而已!”遂纳晋氏为王妃,俄而即帝位,犹以晋氏为后,于后为贵妃。而宣宗虽立晋氏为后,心系于于后,故乾祐之初,宣宗赏赐于后,逾贵妃之制,频日幸其宫,宠爱甚于晋氏。于后坚劝止曰:“恐为晋氏所忌,陛下宜先忍之。”宣宗不得已,遂稍减其宠,然亦常至其宫,军政大计,多与密策。

宣宗之诛除晋氏,其间谋略颇有于后所献。新庆八年,宣宗既废晋氏,即立于后为长秋,持于后手曰:“苦卿长俟,今以长秋为报。”于后戏之曰:“此本即妾囊中物矣。”宣宗笑曰:“今朕特为卿解囊。”自是之后,后宠冠六宫,襄赞宣宗以治天下。后亦奉道谦谨,以正道辅天子,时人谓曰“二圣”。宣宗数欲以官爵受于氏子孙,于后皆请止,惟后弟子于柔骁勇善战,以才干特拜淮南道督统,然亦非惟以椒房之情也。至是,于后崩,宣宗悲甚,恸哭尽日,哀怆不能止,遂厌世事,乃将传位于太子。

呜呼,古人云:“一人之行迹,而彼此相异也甚。”(语出《同书》)信矣!夫观宣宗皇帝之行迹,可以知其然也。宣宗之枭首晋露,虽昔日盟臣,当年妻氏,阖门无所遗余;诛戮叶濮,纵亲生骨肉,膝下子孙,赐死卒无怜顾。其绝情之甚,虽旷古而少有矣。然察其与于后之情,身不由己之时,再欲以为正室;君临天下之后,宠爱专于六宫,始终寄情而不移,初心历年仍未变。其深情之甚,亦旷古而少有矣。以是观之,古人之言,是不欺我也。

七月,宣宗诏传帝位于太子莯。太子莯即位,是为和帝,尊宣宗为太上皇。和帝诏以太子妃何氏为皇后,何氏子叶煦为太子。诏大赦天下,改明年元为“续圣”。八月,伪温来寇南郡、江夏,为边军所击退。十月,诏免海内今年租赋税三一。是岁,淮南、淮北大旱,梁温各遣使赈济救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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