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梁书》卷25,世宗光帝五,昌泰四年正月至六月27(2 / 2)

自昌泰以来,王师虽多驱驰于河南、关右,至于北狄或扬尘侵扰,然塞下将帅,莫不奋其骁勇;缘边士卒,无不轻其性命,故北狄虽踵季犯险,接岁窥伺,然莫不折戟垂翅,铩羽而还。今国朝无一战之败,匪一旅之折,乃以两郡之地,拱手相让,岂非以懦畏示于豺狼,长人志气,灭此威风?此五不可也。

獏奚性素禽兽而暴虐,贪利而凶狠,往在塞外,尚时时南犯,掳掠边地百姓,淫戮燕代士女,今若纵其翻塞而入于神洲,曝黎民于胡狄之前,其屠戮掠夺之事,如何能禁?岂非送牛羊于豺狼之口?此六不可也。

国朝若致戎狄行于中土,无异引狼而入室,其若观神洲之荣华,体华夏之富庶,必欲窃而居之,以为巢穴,届时再欲反之,焉能易乎!巷坊闾阎之间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者,正言斯矣。此七不可也。

夷狄无厌,戎胡贪婪,今陛下以两郡之土,与獏奚而使南,臣窃恐将启其饕餮之谋,始其狍鸮之虑,于是得寸而进尺,遂张其邪宄,滋其壑欲,非华夏之福。此八不可也。

往岁山东寇盗飙起,郡县虽次第摧平,然其怀逆之贼,犹潜藏于草泽之间;前年东獏内附,单于虽称臣献款,然其凶险之心,仍未测其表里虚实。今若使西獏大众而南,异志之竖若间此危县,相与句引,煽动远近,则神洲赤县,岂不沦为丘墟?此九不可也。

去秋叶璀招引羯猾,陛下昭告天下,责其卖华而媚狄,然今时不盈岁,历不足年,陛下竟轨法其道,覆辙前车,使海内闻朝廷前后矛盾而相左,反复如是,岂不失信见耻于天下!此十不可也。

有此十不可,知招引獏奚者,绝非善计,故臣今斗胆犯颜,触鳞忤上,冒族灭之诛,献狷狂之言,请陛下收回成命,臣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死罪死罪。”

疏至,世宗览而勃然,以之问于章骜曰:“如之奈何?”骜对曰:“耿荣边将耳,如何知天下事?此皆浅陋之语,狭短之见耳。”世宗是之,遂褫荣“加领光禄大夫”,荣受诏怅然,与左右曰:“我见麋鹿游于洛阳之宫,禾黍生于长安之殿(注:麋鹿游于洛阳之宫,知其宫已无主;禾黍生于长安之殿,明其殿已无守,此乃耿荣言其预见两京沦覆之景焉)。”

呜呼,古人云:“事当工之。”(注:语出《苍皇诫子书》。此句惟四字,累代皆以为不须句断,而解义有其异见。赵朝李浑《苍皇诫子书注》以为,“工”者,闲而善之也,此乃苍皇诫其子孙,欲为一事,必当自加勤劳,闲而善之,然后克其事。后文黄福《苍皇诫子书会注》以为,“工”者,专技之人也,此乃苍皇诫其子孙,欲为一事,必当择专技之人,以事寄之,然后克其事。《梁书》在此从黄说)信矣!何也?专工之人,特技之士,服其事往往累代,勤其务常常积年,必多能明其所以,晓其指要,知其本末,闲其动止,故以事寄之,必能倍克焉。耿光祖(注:耿荣字光祖)之在边则跨岁而盈纪,抗狄则勋著而名扬,可谓工于塞下,有技戎马,于是闻世宗引胡之策,乃驰驿而谏,然章骜竖子,卒以谗言惑主,至于大祸萌构,惜哉,恨矣!

四月,侯多昌将其胡骑至于函谷,齐王绅又遣其江东兵马数万来援,遂与王师并力以西击长公主。世宗于是以王师悉付罗幕,罗幕遂步马并奋,推锐径冲,先击羯猾所部,摧其先锋,于是胡骑崩散,贼阵用扰乱,幕乃跨马挥幡,悉众进战,大败叛军贼狄于函谷关下,捣破敌众,追亡逐北,馘虏数万,余烬奔逃流窜,王师阵斩伪右丞相水华于阵中,伪左丞相水忆率叛军之精骑卫长公主而西遁。是月,天水、安定氐羌反,寇掠郡县,其所在兵马皆为长公主所调,故积月不能制之。

五月,世宗使罗幕率众西向推锋,于是逼宁秦,拔之,翻华山,取郑县,所到降伏略定,于是持长公主于丽邑。而獏奚所部西进之间,每掳燔村庄,剽掠城邑,抢劫士民,虏掠户口,涂路狼藉而草扰,而世宗重违其意,乃不敢束之。是月,卢承率众下武关以攻钟远,远部叛军闻长公主大败于函谷,皆惊惧,斗志咸丧,惶恐不安,翻营而来归顺者以千计,于是承奋其兵马,一鼓破远,斩获万数,远遂率其残部西奔,赴长公主所在。琅琊人葛曜反,为郡县所讨平。

六月,王师会于丽邑,与长公主相持。太原人郦峤反,喧哗河东,历月始为郡县所讨平;武威人邓恭反,煽动西北,其郡县兵马皆为长公主所调,遂不能复制。先是,羯猾单于乌奉所部既为王师所破,于是北奔,而所到荼毒掳掠,劫略烧杀,寇盗上郡、朔方,破其城,害其郡吏,盘踞于两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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