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激情的教书岁月，难忘的美好时光（下）（1 / 2）
二十三
在谭世英看来，在更生小学度过的那六年，是自己一生中最快乐、最难忘的时光；如果套用当下的流行词，应该叫作“高光时刻”。
那时，为了当好老师、尽好职责，谭世英经常早出晚归。放学后，别的老师要么回家，要么忙私事，只有她，经常留在学校批改作业、研磨教案，有时要打着火把，一个人走山路回家。
时间一长，晚归的次数多了，赵家岩李家大院的女人们开始嚼舌根子说闲话，什么谭世英在学校批改作业是假、生活作风不清不白是真，又说和某某男老师不清不白，反正都是些无中生有的“桃色传闻”。
对于此类风言风语，谭世英的一贯做法是置之不理。在她看来，面对流言蜚语，最明智的做法，不是针尖对麦芒，也不是极力解释，而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一不理睬，二不回应，任由其自生自灭。
实践证明，谭世英的这一做法非常管用。那些关于她在学校的各种说法，因为她的不理会，更因为没有任何事实和证据作为支撑，说法也就只是一个说法，很快就随风飘远、了无痕迹。
谭世英很大度很睿智，身为丈夫的李良胜也不是个小心眼，一直很信任自己的爱人。不过心胸再开阔，也架不住别人有意无意说自个儿老婆的闲话，听了次数多了，李良胜心里有些发毛。尽管李良胜也算得上是能说会道，但本质上是个性格内向的人，加之夫妻感情一直很好，他实在张不开嘴去问妻子那些传闻是真是假。
内心深处，李良胜选择相信谭世英。可是，那些流言的杀伤力实在过于强大，强大到李良胜无法真正做到听之任之。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开始悄悄跟踪谭世英，白天盯，晚上也盯，但盯了一段时间，什么也没发现。
有一天晚上，天都黑了，谭世英还没回来。李良胜心里不托底，摸黑前往更生小学一探究竟。
到跟前一看，整个更生小学，除了谭世英的办公室还亮着微弱的煤油灯光，其他房间漆黑一片，毫无动静。透过窗户李良胜看到，妻子正在认真批改作业，嘴里还念念有词，似乎在说谁谁总是这么马虎之类的话。
李良胜还不放心，轻手轻脚地在学校转了一圈，各个教室、各个房间甚至男女厕所都转遍了，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这下李良胜放心了，本想叫上妻子一起回家，又怕谭世英问自己来干什么。总不能说来接她回家吧，因为之前压根儿没有这样的先例。考虑再三，李良胜决定先行回家。
当晚阴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李良胜打着枯草火把回家。路过那个叫作心脏岩的地方时，一阵山风吹过，火把熄灭了。李良胜不抽烟，没有随身携带火柴或打火机的习惯，无法点燃火把，只能摸黑前行。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摔下了山崖，幸好只是双脚有轻微擦伤，并没有伤筋动骨。
晚上十点多，谭世英打着手电回到家，见丈夫走路一瘸一拐的，就问怎么回事。李良胜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回答。谭世英再三追问，李良胜终于实话实说，还恳请妻子原谅自己，说不该听信别人的谗言，更不该跟踪监视。同时，李良胜还郑重地向谭世英保证：从此以后，百分之百相信自己的妻子。
这件事，给谭世英留下了深刻印象，多年以后，每每和五个孩子说起此事，她总是觉得好笑，总说“你们的老汉太可爱了，可爱得像个孩子”。
大概是一九六四年冬天，谭世英怀有身孕己经七个来月，本该注意身体，多多休息，甚至还可以向胡家中心小学领导请假回家待产。但谭世英放心不下班里的四十多个孩子，拖着一天比一天笨重的身体，坚持上班，并且下班后还与往常一样，经常在学校加班到天黑以后。
有一天晚上，没有月亮，谭世英准备好次日的教案，一个人打着手电回家，路过心脏岩的时候，不小心踩滑，滚落到悬崖下，所幸被一丛荆棘拦住，只是剐坏了衣裳，手脚轻微受伤。但也有麻烦，手电不知去向。
当时，谭世英没觉得害怕，抹黑从悬崖下艰难地爬到山路上，再抹黑回到位于赵家岩柏树梁的家里。
见妻子这副模样，李良胜吓坏了，连连问妻子摔坏没有，还问孩子有没有事。
这里，谭世英才猛然想起自己怀有身孕，并且七个多月了，摔下那么高的悬崖，孩子不会有事吧？这么一想，天不怕地不怕的谭老师害怕起来。
不知是谭世英幸运还是肚里的胎儿幸运，反正她没有流产。
一九六五年农历二月十五日，这个孩子顺利出生，是个男孩，取名李善明。“善”是辈分，也可理解为“善良”；“明”是名字，寓意“明事理”；合在一起，就是“善良明事理”。
大儿子刚满月，惦记着学生的谭世英不听劝阻，不管不顾地回到更生小学，继续履行作为一名教师的神圣职责。
李良胜是更生生产大队赵家岩生产队队长，成天忙着农业生产，没有办法带孩子，家里又没有老人帮忙，谭世英不得不担起教书和带孩子两副重担，从休完产假回到学校的第一天开始，便带着自己幼小的儿子一起上班，一边教书，一边照顾孩子。
谭世英是个要强而负责任的老师，不会因为照顾自己的小孩而耽误学生的课程。于是，那时的更生小学经常出现这样一幕：上课铃响了，一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抹着眼泪儿从办公室跑出来，身后传来一个婴儿的哭闹声。
大儿子李善明出生后，瘦弱的谭世英没有多少奶水，只能靠米糊糊养大孩子。因为这个缘故，李善明从小身体虚弱，小时候经常生病，长大后成为兄弟三人中最矮的那一个。这让谭世英很内疚，始终觉得对不起大儿子。
由于基础没打好，李善明长到十一二岁，还经常生病。大概是一九七七年左右，二弟李世新都上小学三年级了，二妹李建英也上学了，小弟李勤俭都三岁多了，身为大哥、已经十二岁的李善明还经常咳嗽，身子非常虚弱。
这让谭世英很不安，决定要为大儿子做点什么。她用粮食找别人换了一尼龙口袋晾干的核桃，拿回家交给大儿子，叮嘱他没事砸两个吃，补一补身体；还说不要管弟弟妹妹，你身体不好，需要补充营养。
于是，李世新、李建英和李勤俭三个孩子，时不时地发现大哥李善明在偷偷摸摸地用石块砸什么东西，有时动静还很大。他们很好奇，纷纷跑去问爸爸妈妈是怎么回事，李良胜、谭世英夫妇早就商量好了，一致回答“他在拿石头砸偷吃粮食的老鼠”。
有一件关于大儿子李善明的事，谭世英念念不忘。
那是一九六八年秋，样板戏红风靡全国，各级党政机关、各企事业单位纷纷把自主排练和巡回演出样板戏作为重大政治任务。
为跟上形势，更生小学的上一级、胡家中心小学组织各生产大队小学老师，精心排练了《智取威虎山》《红灯记》两部样板红，并到各生产大队巡回演出。作为胡家中心小学为数不多的年轻女老师，谭世英自然要参与其中。
由于时间过于久远，谭世英己经记不清当初自己演的是什么角色，是《红灯记》里卖粥的大嫂？还是《智取威虎山》里的某一个女角？全都记不起来。谭世英能记住的，是当时背着不到三岁的大儿子李善明深入各生产大队演出，最远还去过万县大碑公社。期间，谭世英不仅路上要背着大儿子，上台演出时还领着、抱着或背着。
小善明很乖，很少捣乱，尤其演出时，基本上不哭不闹，谁背着都行，谁抱着都可以，安安静静的，像一个旁观者，更像一个故意设计和增加的小群众演员，毫无违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