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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嫔望着宜妃,倒不慌乱了,接着冷笑道:“老十五和老十六的福晋,皇上已经有了打算,就不劳宜妃娘娘操心了,我家十五、十六也没那个福分能娶到太子妃娘娘的妹妹,宜妃娘娘既然这般喜欢石家姑娘,便留着配自家的儿子吧!还有……原来在宜妃娘娘眼里,五爷、九爷和五福晋、九福晋竟是琴瑟和鸣的?嫔妾倒是不知道原来琴瑟和鸣还有这一层意思呢,还以为您想让五爷、九爷停妻再娶呢!”

“王氏!你大胆!”宜妃也豁然起身,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她的两个儿子都和自家福晋相看两厌本来就是宜妃心里的一根刺,王嫔拿这个来刺她,怎能不叫她面上无光?她方才要留石六娘的牌子,不过是为了报王嫔这段日子分润翊坤宫的宠爱的仇,故意为之罢了,谁知王嫔跟吃了枪药似的,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今儿倒抖搂起来了。

王嫔紧紧捏着拳头,她不能退,她若是退了,她的十五怎么办?强壮胆气,王嫔寒着脸瞪着宜妃寸步不让:“嫔妾再奉劝宜妃娘娘一声,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今儿暑气重,两位娘娘,嫔妾身体不适,先行告辞!”

说完,竟就这般拂袖而去。

留下气得直运气的宜妃和看了一场好戏意犹未尽的德妃,以及站在那儿已经无地自容的石六娘,还有懵圈不知该记名还是不记名的太监。

“宜妃娘娘,这……这……”太监捧着花名册捏着毛笔不知所措了。

“又不是本宫要娶儿媳妇,好心当成驴肝肺!王嫔不愿意就罢了,还来问本宫做什么!”宜妃气得不行,亦甩袖离去,“本宫也懒得看了!摆驾!”

那太监只好缩着头,默默把石家六娘改成了撂牌子。

“这一排,都撂牌子!”太监连忙摆摆手。

“啊……石六娘晕过去了……”

“快抬出去!”

片刻,程婉蕴更衣回来,就发现绛雪轩里竟然只剩她和德妃了。

德妃还是笑眯眯的,一副吃瓜吃撑的悠哉神色:“太子嫔娘娘来得倒恰好,宜妃和王嫔都身子不适,先回去了,后头也没多少了,咱们俩快快地看吧。”

正白旗很快看完了,后头又轮着正黄旗。

因前头好的都挑得差不多了,程婉蕴和德妃果然都看得极快,基本每排秀女就扫一眼,没有特别出色的就喊过了,满洲旗选完,程婉蕴只在科尔沁乌郎罕济尔默氏,噶尔藏之女,出来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这个乌郎罕济尔默氏与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她生得很像汉人,肤白秀美,举手投足也极为文雅,德妃已经好奇地发问了:“你可是养在端静公主膝下?是噶尔藏郡王哪个妃子生的?”

乌郎罕济尔默诺敏行了蒙古的礼仪,用很流畅的汉话说道:“回德妃娘娘的话,奴婢是噶尔藏郡王之弟塞凌之女,因奴婢的阿布(父亲)、额吉(母亲)犯了过错已被放逐,奴婢年幼无人照拂,因此才被郡王收养膝下,后来得幸由端静公主抚育长大。”

她眼眸是坦荡的,也不忌讳生父的罪过,也不为此感到羞愧,程婉蕴看着她,心里微微一动。当初她会将乌郎罕济尔默·诺敏划去,是讨厌噶尔藏其人,万一有其父必有其女就糟糕了,但若不是噶尔藏亲生,似乎也没那么厌恶了。

而且她听太子爷说起过科尔沁的纷争,噶尔藏是忌惮弟弟塞凌能力出众、部族都臣服于他才故意捏造些罪名将人远远放逐的,甚至当初还觊觎过塞凌的阙氏,他的弟媳,差点逼得阙氏举刀自尽,后来才暂且罢休。

这么一想,噶尔藏和乌郎罕济尔默诺敏的仇人有何区别?

德妃听说她是端静公主抚养长大,便倍感亲切,又多问了几句端静公主的近况,那乌郎罕济尔默诺敏一一回答,把端静公主教她写字、学习汉话的故事讲得娓娓道来,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女在草原上相依为命,极为温馨却又十分心酸,说得德妃都掉了泪。

“公主希望奴婢能离开草原,替她回京城里看一看。”

这话把程婉蕴的心也都说得酸了,端静公主和这个乌郎罕济尔默诺敏在科尔沁过得一定很不好,否则端静公主怎么会宁愿让她来参选,也要送她离开呢?

毕竟,端静公主怎么会不知道,宫里也是一座围城啊。

可是比起噶尔藏治下的科尔沁草原,或许宫里的围城,都已经够好了。

“留牌子吧。”德妃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

程婉蕴本来也想开口的,她忽然觉得这个女孩儿配给弘暄也不错,她只是噶尔藏的养女,被噶尔藏痛恨的亲爹亲娘还在外头流浪不知生死,背后不算有蒙古势力,与京里的满洲勋贵也没有联系,这家世实际上很不好,但她又的的确确是科尔沁部蒙古勋贵出身……只是还没跟太子爷商量过,因此犹豫了一会儿,没想到德妃先将人留下了。

也好,正好给她争取了回去请示领导的时间。

后头就没什么好看的了,匆匆扫过,今日的阅选便结束了。

程婉蕴与德妃告别,自回了毓庆宫,而留了牌子的秀女们也都住进了钟粹宫等候复选,撂牌子的秀女则已经乘坐骡车原路返回了。

另一头,午后,太子妃在宁寿宫里等了半个多时辰,只等来皇太后的老嬷嬷出来道:“太皇太后阴寿将近,太后娘娘决意要为太皇太后专心持斋抄经九九八十一日,已经吩咐了自今日起不见人,太子妃娘娘请回吧。”

“是,有劳嬷嬷了。”太子妃连笑都挤不出来了,艰难地离开了宁寿宫。

她本想借着皇太后对她的几分疼爱与仁慈,用自己身子时好时坏,恐怕已时日无多来博取皇太后的同情,这实际上也是她的肺腑之言,她不知道还有多长的寿数,想将妹妹和侄女都安顿好,想让她哪怕走了以后石家也在宫里留有说话的人,以后石家才不至于会被皇上遗忘……可惜皇太后连见也不愿见她了。

已经到了这地步了吗?她真的没指望了吗?

可是……她担心她若是一病去了,石家就再没指望了。

老嬷嬷看着太子妃步履蹒跚地出了宫门,摇摇头转身回了宁寿宫,她来到僻静的小佛堂,一点清淡檀香之中,皇太后捻着佛珠发问:“送她出去了?”

“是,太后娘娘。”

“在宫里犯什么倔呢,太子爷和皇上是一样的,当年孝昭皇后也是这样的性子,瞧瞧,不到一年就没了。”皇太后摇头叹息:“以后茉雅奇若是来,你多顾念她几分吧。日后啊,只怕也是个没额娘的孩子。”

“是。”大嬷嬷低头福身应道,脸上也是看不大上太子妃,可不是这个道理?在宫里就得那能屈能伸、能忍常人不能忍的人才能笑到最后,当初顺治爷心更狠,皇太后娘娘当初是什么境地?如今不也只有她站到最后了吗?

太子妃心事重重、步履重重地走出了宁寿宫,被天上明晃晃的日头一照,整个人都有些打晃了,幸好利妈妈牢牢搀住了她,她才没有摔倒在台阶上。

几乎是被连托半抱回了毓庆宫正殿,还没喘口气,就见被她安排到御花园探听选秀消息的画戟急匆匆进来,哭诉道:“娘娘,不好了,六娘出了大丑,当众昏厥过去,与芳秾格格一起,两人都已被撂牌子出宫了!”

太子妃咋一听闻便如五雷轰顶一般,耳根子嗡嗡作响,再看利妈妈和画戟两人惊慌失措地对着她说什么,她却只能看着两人嘴巴一张一合,什么都听不见了,随后更是眼前一片模糊,她失了力气,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往后仰去,彻底软倒在利妈妈的臂膀里。

“来人——快来人啊!宣太医!快去宣太医!”

胤礽一回毓庆宫就听说正殿那边乱作一团了。

他略顿了顿脚步,最终只吩咐让太医尽心医治,就回了淳本殿。

他心里是有一些厌烦的。原本太子妃身子不好,宫里还安分了些时日,结果才养好一些,又折腾了起来,绛雪轩宜妃和王嫔大吵,很快王嫔就吵到了皇阿玛面前,后来更是身着素服脱簪谢罪,将王家收了贿赂要买十五阿哥的福晋人选的事直接捅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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