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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八不是一直想要拉拢钮祜禄氏吗?宜妃歪在美人靠上,往下方的鱼池里撒了一把鱼食,看着那些胖乎乎的锦鲤蜂蛹过来抢食,她笑了笑。

既然老八想要,那她就用十七的婚事当饲饵,再给老八加一把柴、加一把火,看看日后皇上会怎么处置他。

德妃则为十四阿哥看中了伊尔根觉罗氏,是个二等护卫的女儿,官位不高,但伊尔根觉罗氏也是个满洲老姓,她还是个武官的女儿,老十四一心想往兵部靠,可恨直郡王把持得死紧,连太子爷送进去的老十三也被排挤得厉害,根本碰不着实权。

这也是德妃愿意卖宜妃一个人情的缘故——她和惠妃之间有了更尖锐的利益冲突。

不能进兵部,只能另辟蹊径,给老十四指个武官的女儿,就像把蚌壳撬开一条缝一般,好歹老十四还年轻,以后再慢慢积攒些人脉吧。

德妃也算为这个小儿子煞费苦心了。她叹了口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角,忽然瞥见窗外两个相携而来的纤瘦身影,原来是八公主、十公主过来给她请安。

八公主和十公主都是她看着长大的,毕竟章佳氏一直住在永和宫,她对这两个安静温和的公主也有几分怜惜,看着她们就像看见了她的温宪一般,好似以前三个小女孩儿总聚在一块儿翻花绳做针线的日子并没有消散。

她温和地让她们进来,笑着问道:“今儿天这样好,怎么没出去放风筝?以前不是只要见着外头起了风,便日日都缠着要去放的么?”

八公主腼腆一笑:“天热了,晒得很。”

一向是小跟班的十公主也点点头:“姐姐不去,我便也不爱去了。”

德妃又关心了两个孩子几句,问了她们身边的嬷嬷,日常起居和饮食,说八公主近来天热了胃口小了,不大爱用膳。

十公主倒还是老样子,她喜好习瘦金体,人也偏慕清雅爱瘦的宋时风,一向吃得比鸟儿还少,就胖一点都会刻意少用一点儿。

德妃听了便不由蹙眉。

“德额娘别担心,”八公主解释道:“这也是因着天热了的缘故,回头德额娘命人给女儿熬两回梨汤去去火就是了。”

“你跟温宪真是一个样儿,极怕暑热,以后去了蒙古……可怎么办呀。”德妃担忧地叹了口气。

八公主温柔地揽过德妃的手臂,笑道:“蒙古凉爽,额娘不必为我担忧了。”

德妃抚了抚八公主的头发,眼底是抹不开的忧虑,康熙已经跟她透露过八公主的婚事了,大概率小八日后是要抚到蒙古博尔济吉特氏翁牛特部,而且恐怕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康熙朝几乎没有博尔济吉特氏的妃嫔,早年还有几个,但都已经病逝多年了,出自翁牛特部的更是一个没有,如今送一个女儿去安抚也是正理。

这件事德妃没有瞒着八公主,她希望八公主不要像端静,因此明明白白告诉了她,希望她能早有心理准备。

因此八公主能这样说,并不忌讳抚蒙之事,德妃心里还是欣慰的,随后,她果然让人去预备小吊梨汤来:“既如此,这几日便少出门,在屋子里纳凉是正经。”

二位公主都应是,随后便各自回了屋。

八公主十公主都住在敏妃生前住的偏殿,一人住东厢一人住西厢。

十公主回了屋便歇下了,八公主却坐到窗边,想到上午在撷芳殿跟着绣娘学女红,听太子爷的大格格额林珠和她妹妹茉雅奇说起来:“你知道吗,我小舅舅也要出海了,如今只怕都到广州了。”

茉雅奇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说:“喔?他也要跟格尔芬大人远洋去澳洲吗?”

额林珠兴奋得比划着说:“也可能是要去打红毛人呢!我听额娘说,阿玛还把那支嵌玛瑙的手铳赏给他了,让他好好为大清争光。”

八公主捻针的手不由微微一颤,那针尖一个不防便扎进指尖里了,如今还有些发疼。

捏着指尖,八公主静默半晌,回头望向墙上挂着的那只彩蝶风筝,那只风筝原被树枝挂破,后来又被她用绢布细细补好。

她本想叫人把这风筝拿去扔了,终究还是不舍得,只让人给她收了起来。

幸好从始至终都没人知晓她的心事,她在畅春园泛舟时就见过那个飞扬的少年,还有当年木兰行围,她跟着母妃站在看台上看着他以一己之力摔翻蒙古各部的勇士,最后他整个人几乎被彩色的绸带都淹没了,只剩下半张脸露在外头,眼眸却比天上的星子还亮。

还有很多时候,大多都是在宫巷里不期而遇,她身边带着许多人,高高地坐在肩舆上,他与其他侍卫巡视路过,或刚刚从毓庆宫里拜见了太子嫔娘娘要准备出宫,他避让单膝跪在朱红的墙根下,头恭谨地低着。

她便只能看见他挺拔的背脊与肩膀,还有一点垂下的眼睫。

大多时候,就是这样擦肩而过时克制地遥遥瞥一眼,错过了连头也不敢回,只能借着日头西斜的影子,悄悄地望着地上的他的影子消失在视线里。

后来,她知道自己要抚蒙了。

一直以来,她把少年的影子珍藏在心里,从无人知晓,她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只下意识留意着、收集着零零碎碎的他的消息,她大约知道他宿职的时间与巡视的时辰,便刻意地带了风筝去撷芳殿,可是也放了很多日的风筝,才碰见了他一次。

最终最终也只敢借着摘风筝和他说了一句话,但以后这样的机会也没有了。

他有他的前程,她也有她要背负的重任,他们本来就像两辆背道而驰的马车,只曾经短暂地、互不知情地擦肩而过罢了。

也好,也好。八公主喃喃自语。

永寿宫里,王嫔却面色铁青地攥紧了手中的书信,李煦写了信给她,暗示让她选汉军正白旗、太子妃的妹妹为十五阿哥的福晋人选,带信来的太监也是李家曹家留宫里的人,还给她带了两句话,一是石家给她兄长送了三万两白银,二是曹李两家需要她跟东宫维系更为亲密的关系。

在杭州的凌普一家子已经被李曹二家拿银子喂成了一头待宰的肥猪,但靠上太子爷的一个奶嬷嬷、一个奶公还不够,眼瞧着皇上老了,眼睛都花了,他们自然也想要得到未来储君的青睐与看重。

李曹两家远在江宁和杭州,不知宫里的底细,她与太子嫔娘娘相交那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太子妃在宫里已危如累卵?十五本就不得康熙宠爱,再娶这样一个福晋,日后的前程岂不是更糟了!

王嫔虽也人到中年,但却依然美貌得惊人,只是如今气得几乎扭曲了,心底深恨不已。她一辈子都任人拿捏,如今连她的儿子也要如此,就是泥人也有三分性子,她绝不愿儿子被人如此利用!且瞧着吧!

七月初七,又一年大选开始了。

今年的选秀较为不同的是,将当日参加选秀的镶黄旗、镶白旗秀女们被分为满洲、蒙古、汉军依次排列;而不似往年一般,满洲归满洲,看完所有满洲八旗才看蒙古八旗、最后是汉军八旗,如今是镶黄旗、镶白旗的满蒙汉一块儿看,随后又按照年纪与父亲的官职大小,相同年纪、相同背景身家的秀女被分到一起,注明每个年纪的秀女各有多少名,排成多少列。之前因病逾岁的镶黄旗秀女被单独列出,排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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