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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选择揭开这遮羞布,告诉所有人,她不吃这套!也有能力不吃这套!

胤礽也为她这朗阔的气度折服了,若是换做李侧福晋……李氏早就把洪登纳入麾下,细细盘问,直到他肚子里的货全倒干净了再设个局把人丢个干净。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

“噢,既然太子爷说不用问了,那我就对大伙儿略说两句心里话,”石氏说着站了起来,走到前厅中央,看也不看已瘫软成一滩烂泥的洪登,先将目光投射于外头的管事们身上,道,“大伙恐怕都在想,我这新来的太子妃是什么脾气,好不好伺候?为此像这个洪登一般四处打探、瞎琢磨的人也不少,既然如此,那我直白告诉大伙儿,你们都听清楚了——”

她习惯性站得笔直,回身,也将视线缓缓从几个格格和侧福晋身上扫过去。

“我这人啊眼里揉不得沙子,较真,是极不好伺候的——”

太子妃话才刚起头,胤礽就一口茶喷了出来,用手捂着嘴,咳得十分剧烈。真有人当众说自个不好伺候?她之前在皇阿玛、皇玛嬷面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温婉有礼、贤惠大方——这八个字,是康熙亲喝完她敬奉的茶,亲口褒奖的。

“画戟,给太子爷重新上一杯茶,别呛到了。”石氏温和地嘱咐身边人,随后扭过身来,又是一副冷肃的面孔了。

“我是石家女,承蒙皇恩浩荡,如今成了皇家的太子妃,但石家世世代代都为武将,更是散落我大清各地为国镇守边疆,石家从来秉持着治家如治军的家训,讲究纪律严明、论功行赏,从不搞任人唯亲、虚头巴脑的那一套。我也是这样的为人,你们若是好的,自然不愁出头,若是不好的……如有洪登这种念头的,也趁早给我断了,好生夹着尾巴做人。”

石氏似笑非笑接着道:“其次,我最恨泄露军情的奸佞,这话放在毓庆宫里也一样,不管是往外往里议论主子、暗中传话挑拨离间的,在我这儿绝无优容余地。”

言罢,她摆摆手,画戟和连弩便一左一右钳着那洪登的胳膊,把面如死灰形同死狗一般的他拖了出去,很快墙外头就响起了板子声和堵了嘴的呜呜声,后来就只剩板子声了。

再过一会儿,板子声也停了,众管事眼睛盯着地面,死死埋着头,却能看见那叫画戟和连弩的宫女一步一个血脚印地进来回话,她们分明是年纪轻轻的女子,抡起人的生死来却语气稀松平常:“回太子爷、太子妃的话,共打了四十大板,人还剩一口气。”

“嗯,好汤好药养着吧。”这样雷霆手段打完了人,石氏说完忽然转了口风,笑道:“没吓着大伙儿吧,哎!都怪我,总想着大伙都是知底细的老人了,用不着拐弯抹角,想着三言两语把话提前说明白,也省得你们猜来猜去的,是不是?这样吧,等会各管事都在分例里多加两个菜,三个格格和两个侧福晋都在我这儿一块儿用膳,咱们乐呵乐呵,太子爷您说呢?”

胤礽用一种极新奇的目光瞧了太子妃半晌,点头道:“好。”

太子妃满意地点点头,坐回了椅子上,笑着让连弩画戟先下去:“衣裳鞋底都沾了血了,在主子们面前不得失礼,先去换洗再回来伺候。”

另有利妈妈叫来小太监疯狂地擦拭着沿路的血迹。

趁着底下在收拾洒扫、等候膳房送膳的时间里,太子妃开始端详下头这几个女人的模样,三个格格都是一样低着头假装喝茶,却吓得手都在颤抖,半天也没喝进去一口。

嗯都是鹌鹑,不足为虑。

李侧福晋……她低眉顺眼地捻着腕子上的持珠,阿弥陀佛念个不停,暂时看不出性情,但做个太子爷已经跟他交过底,满院子的女人他最不满意的就是这个李侧福晋了,留着她不过是李家还算得用,她是犯过错的人,如今形同拘役。

程侧福晋。

有意思的是,太子爷向他介绍这后院里的女人时,并没有厚此薄彼,都评价了一两句,唐格格是:“老实能干”,李格格是“才情尚可”,范格格是“沉默寡言”,甚至到李侧福晋这头还多说了一些,因此落在程侧福晋身上,他也只言简意赅地说了四个字:“踏实本分”。

但太子妃没有错过太子提及时那瞬间便温软下来的目光。

所以她多多看了坐得离她最近的程侧福晋一眼,带着不加掩饰的打量。

然后她就发觉程侧福晋也在用眼风偷摸着、小心翼翼地偷偷看她。

那眼神亮晶晶、水盈盈,脸上还满是崇敬与赞叹。

太子妃:“……”

她淡淡地收回目光,看来这是个傻的,怪不得太子爷为了她殚精竭虑,还特意不在她面前多说,特意做出一碗水端平的模样给她看。

胤礽也见程婉蕴这模样,也十分想扶额。

他忽然就想起当年她还是个小格格的时候,头一回进宫拜见李氏,也是这样,人家杨格格与李氏都打着机锋奉承试探了好几回合了,她竟然在吃点心。

这么多年了,都当额娘了也没有长进,这可怎么办呀?胤礽陷入了忧虑当中。

程婉蕴……程婉蕴早就看傻了呀!

她也设想过太子妃会是什么样儿的,眼前略过了大福晋、李侧福晋、僖嫔以及温僖贵妃的模样,算是把她见过的深宫女人都想了个遍,谁知没有一个挨边。

原来这天下还有这样的大帅[哔]……啊不,如此英气逼人的女子!

那周身气度,连男子也望尘莫及!

她可以!

当众宰杀过一只鸡后, 毓庆宫上下的猴子们顿时乖觉万分。

程婉蕴在正殿吃晚膳吃得安静如鸡,席间太子爷多次看向她,似乎有些担心她会不会被吓到, 程婉蕴便小小地冲他眨了眨眼, 结果太子爷又立刻扭过头去了。

只剩下一个泛红的耳廓对着她。

太子妃这儿的菜色是纯纯的闽南菜,想必与她常年待在福州且她额娘是闽南人的缘故,听她身边两个妈妈四个宫女说话的口音, 包括她自己,都能听出几分“你好机车啦”的味道,但其实他们又都是分外严肃认真的脾气, 就显得……特别反差萌。

程婉蕴光听她们说话都很有意思,比如席上上了一道典型的闽南菜:“笋江鲈鱼”,清鲜无比,席上没人吃过,利妈妈便在端菜时为她们介绍到:“啊这个叫做笋江鲈鱼,系用辣个五花幼(肉)、玉兰片加上香哭(香菇)一起晃(放)上气(去)蒸, 味道灰常好,请各位主子尝尝鲜。”

程婉蕴低头拼命掐大腿, 忍到手抖, 才算把那个劲忍过去了, 没笑出来。

惹得太子爷又无奈的瞧她一眼,轻咳了声替太子妃夹了一筷子菜,用胳膊挡住了还在努力平复笑意的程婉蕴。

谁知又上了一道干煎红鲟, 低头盯着碗在悄悄吐气的程婉蕴耳边又响起了利妈妈的声音:“啊介个系……”

程婉蕴又开始掐大腿。

她真的没有嘲笑口音的意思, 都怪有一年春晚演了个小品, “胡建的省会是湖州”,笑得程婉蕴反复看反复捶地, 从此再也无法直视这种萌萌哒的口音。

幸好太子妃本人官话还是很标准的,只是也不免带着一些“啊”、“哦”的语气音,她们自己都是毫无所觉的,利妈妈看着年近四十了,人都说乡音难改,她这个年纪能说得让大家听懂已经很努力了。

这顿饭吃得实在太艰难,菜都很好吃,利妈妈要是可以不介绍就好了,回去以后她那大腿都青了,碧桃替她换衣服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差点嚷起来:“主子!您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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