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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太子爷真的开始研究牛痘了,或许明后年就有了希望,这样孩子们差不多在上学前都能种上安全的牛痘,至少在天花这样的烈性传染病上头,有了保障。

“皇阿玛……他很喜欢额林珠的性子,哪里会生气?还夸她胆大。”胤礽叹了口气。

程婉蕴和胤礽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一同想起了去岁——康熙三十三年秋天在木兰围场发生的事情。

谁能想到,四年前出嫁的和硕端静公主在蒙古竟然被额驸虐待,那额驸脾气暴躁,平日里不仅对公主出言不逊,喝了酒甚至还有拳脚相加的时候。

这消息传回宫里,让康熙连着两日都气得吃不下饭,多次命理藩院大臣前去喀喇沁部蒙古探望公主,厚赏以示君恩,但端静公主终日以泪洗面,后来她身边的侍卫反倒被额驸打发去屯田不在身边!

这下连康熙也恨铁不成钢,自己立不起来,娘家又该如何相帮?日子得端静自己过,他总不能时时刻刻守着!

康熙虽失望,但去年木兰秋围之时,还是特意将端静公主叫到身边随猎,又替她申斥额驸,让额驸将那些侍卫还给公主,但那乌梁罕氏噶尔臧竟然当众嗤之以鼻地说:“请皇上明鉴!公主与那些侍卫十分亲厚,我这个额驸当得没意思!此举乃是迫不得已!”

这话一出,公主还怎么做人?

端静立刻就要上吊寻短见,被下人拦住,隔天一个没看住又要投湖,最后还是康熙急匆匆将布贵人从京城传召过来——布贵人风尘仆仆,连衣裳也没换,跑得云髻松乱,含泪狠狠给了她一巴掌,悲怒道:“你这是要额娘陪你一起去死吗!”

端静抱住布贵人大哭不已,寻死之事这才消停,那次木兰围猎闹得十分不堪。

康熙真是气得头疼不已。

他也发觉宫里长大的格格实在太过静雅文弱了些,没有一点满洲姑奶奶的气概,想当年太皇太后何等英豪女子?对内能够辅佐幼帝、追论多尔衮;对外又能式廓大业!擒捉鳌拜、弹压四大辅政大臣乃至平定三藩之乱、察哈尔布尔尼叛乱太皇太后都从中出力。

在康熙心里,若无祖母训育之恩,便无他遂定中原,克底升平之功绩。

所以见多了养得“感时花溅泪”的女儿家,端庄是够端庄了,但总是少了些什么。

康熙一开始并不知道他心里头觉着不足的缺憾是什么,直到围猎之时,还未满四周岁的额林珠上场与各蒙古王公的郡主同场竞马。

那天,白日里围猎结束后,照例要大宴蒙古各部,还会在宴席上欣赏摔跤和赛马的表演,轮到赛马的时候,有不少蒙古王公也带了孙子、孙女儿,蒙古阙氏们建议让年纪相仿的孩子们也比一场。

往年看得都是“成人赛”,看多了也没意思。康熙便笑着应允了。

去年程婉蕴带着弘暄、额林珠一起去了,弘晳年幼,被不放心单独留在毓庆宫的太子爷送去了宁寿宫由太后代为看顾。

于是去年的赛马便以在场各个孩子的年龄分组,粗略地分成了4-6岁一组、7-10岁一组,10-13岁一组,15-17岁一组。

大清队对蒙古队,男孩儿对男孩儿,女孩儿对女孩儿。

额林珠那组,她年纪最小,原本应当由大阿哥的三格格、四格格参赛的,因为她们正好5、6岁,与蒙古王公的几个孙女儿同岁,这样比起来才更公平!

额林珠足足小了两岁多,她学骑马也才一年半呢!但胤褆的两个女儿都白着脸,躲在大福晋背后不大愿上场,她们会骑马,但都是侧身坐在马背上,得让太监牵着慢慢走。

跨坐……多不雅啊!

康熙面色不大好看,除了胤褆的两个女儿,就只有太子的大格格了,往后老三的闺女更小,还在手上抱着呢,留在宫里没出来。

老五前两年生了两个双生子,但月子里夭折了一个,今儿就只领了一个两岁的孩子过来,别说骑马,孱弱得在路上马车里都吐了好几回,在热河行宫里歇着呢,也还没闺女。

程婉蕴原本也不想让额林珠冒这个头,毕竟年纪摆在那儿呢,就论虚岁也才四岁多,但她生得高,胆子也大,不顾程婉蕴阻拦,跃跃欲试,大声对康熙道:“皇玛法!皇玛法!额林珠愿上场!”说完,生怕康熙瞧不见她似的,还蹦起来挥手。

康熙就笑了,大掌一抚:“好!不愧是朕的孙女儿!有气概!朕准了!”

胤褆那头劝了半天也没劝动自己的女儿,哪怕就上去溜几圈又怎么样!现在可好,让太子一家在皇阿玛面前得脸!他闺女这么小,就是得了最末一名,也只会让人称赞!

胤褆眼神阴沉得都能滴出墨来。

额林珠就这么牵着她的小矮马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宽大的围场,场上还设置了陡坡、土堆、还有水洼地,赛马可不是光拼速度。

蒙古的郡主们各个也生得高大,额林珠被夹在里头,真是显得又小又弱,但她端坐马上,手握缰绳,那太子手把手教出来的俾睨姿态,却又一点也不比别人差。

程婉蕴是又骄傲又担心。

哨声一响,一共八匹小马随着急快的锣鼓声冲了出去,蒙古部族的小女孩儿们策马扬鞭就像喝水吃饭一般简单,额林珠果不其然被甩到了最后一个。

哈日瑙海刚刚代表准葛尔部轻轻松松赢了7-10岁男孩儿那一场,得了头名,甚至还套了最后一名的弘暄两圈,真是让康熙和太子心情非常复杂……如今看额林珠又落后,两人也生不出什么失望之情,这孩子这么年幼能有上场的勇气已经殊为不易!

谁知,哈日瑙海忽然冲到围栏边,也不管场上还有他同为准葛尔部族的亲妹妹,他一路沿着围栏跟着额林珠的马儿狂奔,一个劲用蒙语给额林珠鼓劲:“额林珠!快啊!腿肚子夹紧!对!就这样咬死他们!冲啊!冲啊!”

策妄阿拉布坦:“??”那是他儿子吧?没错吧?他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他妹妹乌兰跑在最前头,听到猎猎风声中哈日瑙海从后头传来的呐喊声,也分外迷茫:那是我哥的声音吗?是吧?好像是吧?但他叫的……怎么好像不是我的名字?

“不要你多嘴!我自己会骑!”额林珠倔强地很,眸光自信且坚定无比,“我会骑!我会追上去的!”

马蹄溅起黄沙漫天,额林珠果真死死咬住前头的马儿,低伏下身子,越发催马狂奔!

过洼地时马腿拌了差点摔下来,她死死勾住了马镫重新稳住身形,翻陡坡时又被甩远,最后一圈是历经艰难险阻一马平川再无障碍的坦途,所有人都在加速,她仍然没放弃。

康熙也是在这时候,终于明白他一直以来没想起来的那点缺憾是什么——

旌旗蔽空,马蹄如雷。

那缺憾是什么呢……康熙不由跟着站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那小小的火红色身影一路遇山开山、遇路开路,开始奋起直追!

——是骨气、是勇气、是即便处境极差也有能够对抗一切、绝不服输的韧劲!

这才是满洲女儿该有的脾气!

最后几百米,前头有人体力不支了速度略慢了下来,额林珠趁此机会从外道、从最后一个,接连越过一匹又一匹的马,她竟然真的凭借着毅力和不肯放弃的倔强撵了上去!康熙也禁不住在看台大声喝彩!

虽然没得头名,但也力压不少实力强劲的对手,得了第三!放在后世运动会,还有季军的奖状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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