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进退维艰(1 / 2)

天微亮,白雪映衬着远空的几颗孤星,近处军帐、兵械上或挂着冰萱,或堆着厚厚的白雪。

苏奴儿感觉周遭寒气逼人,却又出奇地精神抖擞,于是挥动长枪开始练武。等到天大亮,他早已满头大汗,浑身衣裳也被汗水浸透,像淋了一场大雨。他收拾好兵器,回帐准备换身衣服,可却左右找不着,正疑惑间,子都‘跨擦’给他扔了一件褂子。

他一愣,子都努努嘴往青豆的床铺方向,“那小子穿了衣裳不洗,今早终于一件能穿的也找不着了,抓了你的穿着外面洗衣去了。”

苏奴儿无奈地摇摇头,套了外褂出帐,远远便见青豆那瘦瘦的背影,走近一看,这哪叫洗衣服呀,那雪没化,他就着雪搓着,衣服上干一块湿一块的。

见了苏奴儿,他撇嘴歙着虎牙,脸上肌肉都不自然,连忙解释道,“我就拿一口水给它们喝喝!嘿!嘿嘿!”

一口黄牙倒是有颇多喜感。

他洗好后,擦了擦额头的汗,又抖了抖头肩上的雪,“我可真是佩服你,从昨天早上就没吃什么东西,还有力气舞刀弄枪,我可饿坏了,昨晚都没怎么睡着!”

他一咕噜眼,见不远处杂役部正搭起铁架烧着开水,连忙去倒了满满一碗,喝了一口觉着太烫,就倒了半碗左右,又喝了一口,还是烫得厉害,不觉咕噜着眼睛盯着那碗,好像被谁施了什么魔咒般,百思不得其解。

“战国的时候有个住在南郭的人,叫做南郭先生。”绊子像是自言自语。

青豆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哦’,却只顾吹着碗里的开水,绊子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话说那南郭先生煮了一锅汤,他舀了一大勺想尝尝味道怎样,一尝觉得不咸,所以又往锅里加了些盐,他再尝了尝,还是不咸,于是又加了些盐,结果罐子里的盐统统都倒进锅里,那汤还是不咸。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有一种感情叫做同病相怜,青豆这下来了兴致,“对呀,对呀,这是为什么呀!”

说着挠了挠脑袋,突然一惊一诧,“哦,我知道了,他一边加盐的时候,又一边加了水!”

苏奴儿几乎要大笑出来,但极力忍住。旁边的葛大胡子实在听不下去了,嚷道,“傻瓜,因为他一直都在尝勺子里的汤。”

青豆伸出枯枝般的粗手摸了摸后脑勺,“我还是不明白。”

“真是朽木不可雕,”葛大胡子不耐烦,“说你傻吧,你还觉得委屈了。就你这小身板,连战袍都撑不起来,也不知当初是怎么选入伍的,”又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他一番,“我怎么看你也不到五尺啊!”

“当时也许想着他还小,还能再长个儿呢!”大家哈哈大笑。

这时,一人走了过来,脸颊窄窄的活脱脱一猪腰子脸,都说脸太窄的人如果笑笑那会显得脸宽一些,可他偏偏是面无表情,“刚刚接到消息,军粮要明天一大早才到!”

“什么?我们昨天都饿了大半天了!这怎么过啊?”

那人仍是面无表情,懒得跟他们啰嗦,“自己想办法!”

原来,潘罗支大军压进贺兰山,未慕烈鹰和米秦桑狄带领部族从潘罗支营地后方突袭,德明派贺守文从前方夹击,一路所向披靡,吐蕃军在弥雅的东北夹击下渐呈弱势,一路往西逃窜。原本白文寿已经在凉州城外埋伏好,哪知吐蕃军却没有回凉州城,反而一路退回凉州城郊的扬飞谷。

德明亲自督战,势在一举歼灭六谷部,怎奈扬飞谷是潘罗支的老巢,况且唯一生还的未慕烈鹰粗心大意,具体位置也记不清楚,所以无从下手。而凉州城此刻也有潘罗支的弟弟司铎督把守,防守重重,白文寿几次强攻都无法撼动,德明为此踌躇不已,准备在凉州城外扎寨,可张浦却让他退到凉州城外几十里地的石羊河边扎寨。

转眼战事已经半月有余,军粮也不济,从昨儿晌午就断粮了,饥饿就像一个急于出头的魔鬼,按奈不住蹦出来。葛大胡子、子都、青豆三人大眼瞪小眼,甚至连睁眼都觉得费力气,一个个无精打采的,虽然不发一语,可好像会读心一般瞬间就懂得了对方的心思。

青豆盯着绊子,“现在你吹一口气,我就得倒下!”

绊子白眼一番,“我不吹你要倒还是得倒!”

他们饿得浑身没了力气,只能喝喝热水充饥,哪知越喝越饿,可眼下还有什么能吃呢?放眼望去,满地的白雪,连草根都被掩埋得严严实实,而兵器帐篷自然不能吃,除了人,就只有那些马儿是活物了。

青豆咕哝着喉咙,吞咽着口水,死死地盯着那些马儿,它们膘厚体魁的,健美的肌肉仿佛泛着油光。

绊子早已看穿了他,“你可不要打它们的主意,杀战马可是重罪。”

“谁说要杀战马了,那边不是还有几匹没人要的老马吗?”

随他努嘴的方向望去,只见帐后果真有几匹老马,从它们混浊的眼神看去的确有些年岁了。

“那我去点火!”绊子道。

“你用那火折子直接点火。”

“当然要直接点了,拐弯抹角的干什么。”

葛大胡子忽然起身,从皮袋里抽出一把尖刀递给苏奴儿,苏奴儿会意,手握尖刀一步步向它们靠近。他挑了一匹黑色的老马,拍了拍它的后臀,又抚摸着它的脖子,深情地盯着它的大眼睛,那马儿也看着他,慢慢的,瞳孔渐渐暗淡下去,还未来得及嘶鸣便应声倒地。

“你小子行啊,下刀利落,马也不遭罪!”

葛大胡子拍拍他的肩,“还有一匹呢!快点!”

苏奴儿把带着猩红的刀在雪地里擦了擦,又慢慢挪步往那匹灰马走去,只见它四肢矫健,昂首挺胸,就像一个毫无畏惧的战士,苏奴儿不禁看呆了。

“你们在干啥?”突然有人厉声呵道。

苏奴儿吓了一跳,回头看是一个黑黝黝的瘦子,但神情严肃,不像是一般人,他穿着讲究,鬓角修得极为整齐,只是他额头宽大鼻头甚小,怎么看怎么像个长茎的萝卜,他指着旁边倒下的黑马,“这是你杀的?”

苏奴儿连忙老老实实地点头。

他眉眼一挑,上前一把扯住苏奴儿的衣领,“走,跟我去见米秦族长!”

苏奴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本能地反抗,一甩手却把那人摔了个四脚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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