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铁券御札(2 / 2)

继迁在银州城出生,后来又做了银州防御使,他怎会不知道银州城的防御能力。

“是啊,银州城高壕深、易守难攻,曹光实用兵多年、深知兵要,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能诱敌出城,否则难有作为!”

“诱敌出城?”

拓跋遇点点头,张浦忽然一拍脑袋,“我倒是有一计,可诱曹光实出城!”

“哦,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两人附耳前去,张浦则娓娓道来。

听完后,继迁脸色暗下来,“不行,绝对不行,我绝不会投降!”

“兵不厌诈,我们只是诈降!”

继迁态度坚决,“不行,诈降也不行。”

“你是面子上挂不住吧!”

张浦有些气愤,“在你没有强大起来之前,任何的自尊都一文不值!”

继迁瞪大了眼睛,看着张浦,像看一个陌生人,他没想到张浦竟然当着别人的面,一语道破他的心思,竟然半分面子也不给留。

见继迁惊诧而又愤懑的眼神,张浦并不心虚,“你在沙漠里快要渴死了,这时有一滩浑水,你是喝下那脏水,还是高傲的渴死?自己掂量掂量!”

张浦说完噔噔噔夺帐而出。

拓跋遇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笑道,“嘿!这张浦,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还真有脾气!”

继迁叹道,“可是,诈降不是大丈夫所为!”

“怎么不是大丈夫!黄盖当日诈降曹操,后来官渡之战以少胜多,谁不赞他足智多谋?谁会说他背信弃义?每人立场不同,彼之砒霜我之蜜糖,兵不厌诈嘛!”

这拓跋遇看起来粗人一个,可说话却引经据典颇为风雅。人们颂扬战争,吹嘘主帅的足智多谋,都是无数看不见的杀戮攒成的。可往往身处其中的人并不会觉得残忍,反而觉得自己是正义的维护者。

当下继迁不说话了。

拓跋遇皱了皱眉,沉沉叹道,“继迁,我知道这样很难为你,可是,我们老是这样东躲西藏,在别人眼里有如丧家之犬,境况能好到哪去。个人的荣辱和弥雅的荣辱孰轻孰重,我想你再清楚不过,不然你这几年折腾都是为了什么?”

见继迁不置可否,他继续道,“如果我的声望如你一样,我会毫不犹豫地约降曹光实,如果有幸夺回了银州城,纵然受万人唾骂,那又如何?兵不厌诈,只有赢的人才有资格说话。我最佩服的田单,不也是向燕军诈降才得以施展他的火牛阵吗?”

继迁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尽是地斤泽那晚的大火,曾几何时,那场大火就是天天晚上缠绕他的梦魇,还有在大火中消失不见的母亲、燕珺、小月月。他当初弃她们不顾逃出了地斤泽,不就是为了留得一命有朝一日拿回五州城?

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现在,是自己的面子重要,还是他这几年来一直坚持的东西重要?他虽然为难,可并不是绝望,因为他还有选择权,一个人如果为难,那就是还有选择权,他又怎会在毫无选择余地的情况下左右为难呢?

“继迁,我有一样东西给你!”

只见拓跋遇从怀里掏出一件用紫缎包着的东西,他粗糙的大手颤抖着解开来,只是一见,继迁双眼便红了,竟然哽咽不语,只是百感交集地看着拓跋遇,拓跋遇被他的反应弄得迷糊了。

“你这,到底要是不要啊?”

继迁平复了心情,才哽咽道,“拓跋酋长,我拓跋继迁何德何能,能受如此大礼?”

“你年少有为,这些年来跋山涉水召集旧部为五州城奔走,历尽艰辛仍不屈不挠,我们弥雅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来力挽狂澜!”

“可是你……”

“我老了,膝下又无儿无女,我如果还握着弥雅人的未来,能有未来吗?”

继迁颤抖着双手接过来,拓跋遇又道,“继迁,答应我,你要用生命来保护它,而不是像李克文一样为贪图荣华富贵而转手把它送给大宋皇帝。”

“李克文?”

拓跋遇点点头,“当初李克宪和李光围围困夏州后,李克文与他们勾结软禁了西平王,拓跋继捧,抢了铁券御札准备送给大宋皇帝,幸亏我的手下得知消息,将它夺了回来,不然我拓跋家以何凭证来统领五州城?”

继迁连连点头,他只觉得此刻手中的东西有千斤重,这铁券御札,不仅是当年大唐皇帝亲赐予拓跋家族世代世袭五州城的凭证,更是先祖用鲜血为后代换来的。

之前继迁不明白,大宋北部世袭的豪酋不算少,除了夏州拓跋氏,还有府州大族折氏、麟州杨氏、丰州臧才氏、灵武杨氏,他们都是世袭祖先的城池,可大宋当年为什么要先从夏州拓跋部入手?

有人说,折氏、杨氏以及臧才氏虽也是世袭,但他们都只有一座城池,而拓跋家有五座城池!再者说,拓跋氏有两件东西他们都没有,那就是铁券和御札。

张浦曾说过,铁券御札是前朝给的,而且铁券的另一半已无处对证!帝王赐给功臣的丹书铁券跟将领的虎符一样,为了防止假冒,一般都是劈开分成两半的。朝廷保留一半,被赐者手中一半。他们的铁券是大唐所赐,如今大唐都灰飞烟灭了,何处对证?

铁券御札对大宋没有绝对的约束力,但对弥雅各部族却有绝对的震慑力,也是召集各部一呼百应的法器。

但对于继迁,铁券御札的意义不仅仅是让别人来承认的,更是祖先留给自己的信念与力量。

可光有信念是不够的,还要行动。

他摸了摸怀中的贺兰石,它的坚硬,亦如他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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