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意失亲爹(1 / 2)

“有人偷我爸爸。

他们没经过我允许,偷我爸爸。

我要报案..我要报案。”

女人的声音急促带着惊慌,手把华鸿派出所接警室的前台桌子拍的“邦邦”响。

凌进今年54岁,在华鸿派出所干了大半辈子民警,从黄毛小子干到白毛老子。

听到过报“我爸爸偷人的”,第一回听见报“人偷我爸爸”。

桌子正对着的墙上挂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如果不是值夜班留守,也轮不到他来看大厅前台。

派出所地段稍偏,这个时候几乎没有行人经过,只有道路两旁的圆灯发着清冷白光。

灯上的飞虫黑影,是生锈的铁钉,将无数个皎洁月亮,钉死在漆黑的水泥桩子上。

刚才门外一声喇叭急促,紧接着女人就慌里慌张跑了进来。

大半夜需要往派出所,慌张一点也正常。

但女人身上衣服是整齐的,脸上无脏污,行动自如,无明显外伤,应该没遭遇紧急伤害性事件。

凌进本来是拿了记录册想喊女人先登个记,偏偏他撒尿前还看见摆在桌上的笔这会居然不见了。

低头找了眼的功夫,女人冲到了台前张口就要爸爸。

听了这话他反而稳了,爸爸偷人和人偷爸爸,应该意思相差不大,区区一个治安事件。

只是他看这个女的....至少有三十四岁了吧。她爸爸?

还没等他问,女人缩回手,语无伦次的念叨:“证件....证件..我的证件....”

说着话反手将身后一个黑色双肩包扯了下来,一瞬间连人带包矮了下去,消失在凌进视线里。

凌进狐疑站起探出身子,看见女人蹲在地上,颤抖着手三四次才勉强把背包拉链拉开。

又双手各抓住背包一侧大力撕向两边,如同撕开某个无名巨兽的嘴巴。

她从那张嘴里掏出一叠乱七八糟的纸张便签,粗粗看过一眼转手扔的满地乱飞。

“哎!”凌进忙绕出桌子道:“怎么回事你,这什么地方,老实点,先站起来。”

话音没落,女人膝盖向前一倾,整个人跪坐在地,把包倒着拎起来一股脑地东西全扣在了地上。

“东西收好,起来说话,先登记。”凌进连忙道,看地上文件水杯钱包便签...几包零食,诶...还有一只他正好找不到的中性笔。

他蹲下身,一面帮着捡,一面喊女的“冷静点”。

女人好像没听见,狗一样手忙脚乱在一堆东西里胡乱扒拉出个钱包来,总算从里面找到了她要的证件。

凌进也捡到了笔,还把那些凌乱的纸张归于一叠拿在手里。

他看女人,女人也看他,手里拿着证件,脸色惨白,双目呆滞。

她说:“这不是我。”

同值夜班的刘奇这时候走到里屋门口,双手捧着手机问:“咋了,凌叔。”

凌进莫名其名,从女人手里扯过证件,来回比对了一下,李芳,女,37岁,没错,就是面前这个。

他拿着证件站起道:“起来起来,先登记。”又回头对着刘奇道:“没你的事,进去进去。”

值夜班是个大小算个辛苦活儿,有队友就要分工,他前半夜,小刘后半夜,相互体谅。

刘奇笑着走出来道:“哎呀,凌叔没事,我们年轻人熬的住,这怎么了。”

凌进坐下拿起记录册连笔一起递给缓缓站起的李芳道:“来,先登记。”

李芳木然看着他俩,又摇了摇头,整个人失了魂样,喃喃道:“不是我。”

刘奇收起手机,看向凌进道:“什么事啊。”

凌进稍有谨慎,将证件往旁边机器刷了一下。

“滴。”没问题,证件是真的。

可能是父亲偷人这个事儿打击有点大,凌进将身份证一起搭在记录册上再次递给李芳道:

“你冷静点,填个表,先说明一下情况。

当事人基本信息,姓名、年龄...

你举报这种事,要证据的,照片,录音录像都可以。

有微信啥的聊天记录,转账记录也可以。

是事后举报,还是要现在去抓现场?”

李芳仍傻楞站着,呆呆看着地板不说话。

“嘿。”凌进探身将记录本往李芳面前戳了戳。

“啊。”李芳触电一般回神过来,连连点头数下,双手接过记录本道:“登记,登记,我先登记。”

她拿起笔飞快填了相关内容,递回给进,然后双手齐齐拍打着桌沿道:“好了好了,我登记完了,你们快帮我处理一下。

我有密码...我有密码.....我有密码.....

他们没这么快.....没这么快....没这么快...”

本子上字迹工整清秀,凌进看过信息,皱眉道:“你在说啥,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想嘛,你冷静点。”

又从桌上一摞纸里抽出一张递给李芳道:“来,把报案书填了,填清楚点。

你一边填,一边说,你爸爸叫啥,今年多大,现在住哪,是不是要我们立时出警,我好电话通知巡逻队去,是在我们这个片区不。”

李芳本来已经接了笔和纸要写,一听这话眼泪双颗往下掉。

“我爸爸死了五年了。”她说。

“啊?”凌进和小刘同时道。

“哦...哦.....

那个.....偷....偷....骨灰是不是....”这种事,凌进听到过。

那这个性质就截然不同了,开始以为是个老狗管不住身下事那根管儿,常人肯定看不起。

合着是个老者保不住身后事那个罐儿,这个就...难怪李芳这样子,是个人都忍不了。

一想到万一自个儿短命,那没几年也得住罐子里去,凌进怒道:“在哪,哪个墓园里头。

找了他们管理处没,有没有怀疑对象,有人敲诈勒索你吗?”

李芳回神过来,忙拿手擦了眼泪,把报案书拍桌子上,大口喘气道:“不不不不是,不是骨灰。

他们是在偷我爸爸,我察觉到了,我收到了告警。但是我加密了,他们肯定还没偷到。”

她自己越说越乱,越说越抖,拿起两只手胡乱比划像个二流子摇花手:“是我爸爸,我爸爸五年前死了。

他没死,我把他的脑子留下来了,不是真的脑子,是假的脑子,也不是假的,是真的。不是整个...就一点点...

我工作地点是天方大厦...一个叫....”

“吱...........砰!滴滴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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