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五 节外生枝16(2 / 2)

皇帝亲率师旅,长途跋涉,平定契丹,功不可没,成就了两朝南北夹攻的伟绩。

本朝与贵朝数年来商议汉地汉民以及夹攻等事宜,备载于此前的国书,兹不赘述。

近日赵良嗣等人从代北回朝,我朝得知贵朝即将进关征讨契丹,立即在涿州、易州等地分遣军马,响应夹攻,三面掩杀辽军,大获全胜,一直追杀至燕京东北地带,履行了与贵朝攻取居庸的兵马互相接应的承诺,没有丝毫差失。

辽国妃与四军以下四散奔窜,燕京城中的辽人无不顺从听命。

当时听说贵朝的兵马与我军相隔不远,于是下令在远处驻扎兵马,本意就是为了坚守信约、响应夹攻,此事有迹可考,不待争辩。

今承来书,欲拘收燕地州县赋税,此事不但不符合原约,近来两朝也未曾议及此事。从古至今,赋税随地,况且两朝远隔关塞,民户如何搬运?

论理本不应允许,重念两朝万里交欢,越海遣使,数年以来,情深意笃,所以勉从所请,以成交好。

今特意允许每年另交银绢以代燕地税赋,命赵良嗣等人前去议定有关事宜,如发遣的日期、受理的处所、设立边界等事务,双方协议画定。

候当春和,茂膺天福。

今差龙图阁直学士大中大夫赵良嗣、朝散郎充显谟阁待制周武仲充国信使副,并差马扩充计议使,有少许礼物,具诸别幅。

专奉书陈贺兼谢,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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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日,赵良嗣到达金人军前,商议用银绢代替赋税的数额,金人称须增添一百万贯。

赵良嗣《燕云奉使录》:

当天,赵良嗣到达大金军前,在燕京城西南的一座废寺中安歇,觐见金主。

金主命译者传话道:“我朝收复了燕京,贵朝遣使贺功,很好,不知道大宋皇帝确实欢喜么?”

我答道:“两朝同心协力,讨伐契丹,而今已经取得燕地,可喜可贺,本朝皇帝圣心喜悦,所以遣赵良嗣、周武仲前来贺功”,阿骨打及其左右诸酋长大喜。

我又谈及税赋一事:“此事即非原约,近来又未经两朝商议,原本难以相从,我国朝廷大臣都不认可,惟独皇上神明圣断,欲成就两朝友好,特意允许另交银绢以代赋税,因遣我等前来计议。

然而贵朝所获赋税,应当用于赡养军民,但不知数额如何?”

兀室说:“这个不难,根据燕地所出的赋税与课程【注:课程,指盐、铁等商业税】按数兑换,自然不会错”。

我答道:“国书内只言及赋税,而今又增添课程,岂有此理?”

兀室说:“所谓课程,就是商税、盐税之类,相对田地赋税来说,课程自然是两回事,这个道理很明显”。

我答道:“此次原本为赋税而来,并不曾言及课程,却又节外生枝。

况且我朝皇帝答应输纳岁币五十万,己是不少,况且又要用银绢折当赋税,议定之後,无论凶荒水旱,每年我朝必须要依例送来,如果贵朝酌情折中,两朝方可达成合约”。

兀室遂出示文书两件,一件记载二百年来燕京赋税的数额,每年出缗钱四十万贯,後又新增四百馀万贯。

另一件记载课程数目,大约为六百万贯,然后问道:“贵朝准备用多少银绢代税?”

赵良嗣答道:“燕地狭窄,原额只有四十万贯,後来陡然增添如此之多。

承平之时,一斗粟不过售一百钱,而今兵荒马乱,田土歉收凋残,斗粟售价一千钱,顿增十倍,岂可以此时的数额为定?”

兀室说:“贵朝国书内既然表示愿意另交银绢以代赋税,必然有个定数,请你当面说破”。

赵良嗣于是依御笔指示,表示可在岁币之外增添十万贯。

兀室说:“燕地赋租总共为六百万贯,加上岁币五十万贯,共计一千一百万贯,现总共只收取一百万贯则可”。

赵良嗣又许诺增添二十万贯,兀室不允,双方再三辩论,于是兀室要求除去西京,赵良嗣遂答应再增添二万匹绫段。

兀室说:“燕地原本出税六百万贯,而今只要一百万贯,我朝已经是仁至义尽,你朝尚不体谅,一味增添些许银绢,故做艰难,不如就此罢休,不必再作商量了。

请使副立即回去,依照契丹与贵朝旧日疆界,撤退涿州、易州现存的兵马。若不撤退,我朝便率兵巡边”。

赵良嗣说:“两朝通好数年,本朝兵马独自攻下涿、易,而今却如此说话,天下岂无是非曲直?”

兀室说:“不是本朝要断绝往来,只是贵朝太爱惜财物。如果贵朝同意每年出一百万贯,便万事大吉了”。

又出示燕京地图说:“招州(今蒙古国鄂尔浑河上游)与延州(今辽宁铁岭市)是渤海人的居住地,由本朝拘收。

居庸关、金坡关【注:金坡关即紫荆关,位于今河北省保定市易县城西北的紫荆岭】等关口由贵朝占据,古北关、松亭关原本是奚族居住地,因西京尚未平定,等候大事了结再商量”。

告辞时,金主说:“因赋税之事意见不合,原本要止绝交往,然而两国数年越海通好,不忍决裂,具体条约都写在国书中,贵朝一一顺从便好。如果不肯顺从,我就要领兵巡边”。

又说:“古北口可以交与贵朝,松亭关由本朝屯戍,此议不可更改。

使人回去,为我传语皇帝,此事要从速决断,迅速遣回我朝使人,我要在二月十日巡边,不要耽误我的事”。

赵良嗣说:“此去朝廷数千里,如今正月将尽,怎能如期往返?不如命贵朝使者留在雄州,以文书乘驿马疾驰奏闻朝廷为便”,阿骨打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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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日,赵良嗣回到雄州,以金人回书奏闻朝廷。

金人国书:

“正月日大金皇帝致书于大宋皇帝阙下:

近日赵良嗣等人来奉圣州时,辽国妃所上奏状称贵朝兵马擅自进入燕京城,己经被斩尽杀绝。

以此愿意款附我朝,我朝仍不愿违约,答复说我朝己经许诺将燕京交与贵朝。

後国妃又说在泸沟河南岸大破南朝兵马,俘虏贵朝将士数万名,愿意向我大金称臣。

倘若此时我军不乘机独自攻取,恐怕有失原约,遂遣大兵攻破居庸关,燕京及其所管州县一律款降。

差人搜检阵地时,只见僵尸满地,都是南朝的士兵。

辽国妃知道贵朝兵马过关后,撤退了南方边境的兵马,听说我军临近后,不敢抵抗,因而逃遁。

辽军并非被南朝军队击败,南朝军队也未曾到达燕京附近。我军入城将士,根据以上事迹,认定贵朝兵马并未履行南北夹攻的约定,燕京城的攻取全凭我军之力,所以要拘收燕地赋税。

今承来书,以为事非原约。燕城倘若依靠贵朝之力攻下,我朝自然没有理由拘收赋税。既然贵朝己经允许交纳燕京赋税,便委托有司审核议定。

据查燕京管辖范围之内每年收纳赋税共计五六百万贯,于是宣谕贵朝使副,只收取一百万贯物货则可。

赵良嗣等人称未奉到宣旨,不敢自专,愿我朝遣使人持国书商议。

据去年贵朝应交纳的银绢数目内,已收到二十万匹两,已委派官员检辨收领,但称绢货低劣,拒绝交割,请求依照契丹旧例交送。

平、滦等州并不在许与范围,曾经在国书中己经说明,贵朝倘若索求无厌,有悖信义,请不必再议。

今年代税布帛丝绵之类,应为中等价值,如果能依从,即请从速搬运。

去年与今年的岁币银绢,依照契丹旧数送到燕京,用于赏赐军人。

另外代税丝绵等物,必须在今年十月交割,其中丝绵必须为燕京土产,将来每年所交代税丝绵等物也照样如此。

两朝封疆,可以在燕京与平州交界处设立界石,作为世守边界,两朝永远不得违背盟约。

将来一切事务,不论大小缓急,不论上下公私,都应谨遵此约,永不违背。

候当春始,善祝多祺。

有少许礼物,具诸别幅,已遣龙图阁直学士大中大夫赵良嗣回朝。

专奉书陈达兼谢不宣,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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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一日,金人遣返赵良嗣,渡过泸沟河后,金军立即焚烧桥梁。

马扩《茆斋自叙》:正月初八日,我因出使之事出京。

次日,阿骨打委派兀室、杨璞来到馆驿,屏去左右人员,秘密议事。

兀室说:“割还燕地、两朝讲好之事,皇上曾经许诺,难以背信弃义。

前日龙图(赵良嗣)与侍郎(周武仲)到来,商议课程、赋税一事,而今贵朝皇帝御笔应允每年增添十万匹两,尚不足一个大县赋税的数额,怎能谈拢?”

赵良嗣等人说:“两朝海上所商议的是全部归还燕地燕民,所以才答应依契丹旧数输纳银绢,而今贵朝已经将平、滦、营三州撇开。又要起发燕京城内的官员富户、平民工匠,而本朝每年又须增添十万匹两代税,也不算少了”。

兀室等人说:“当初的海上之约,约定燕地人户归南朝,燕中客人应归北朝,两方进兵夹攻契丹,我朝原本希望贵朝乘本朝兵势,就近单独攻取燕京。

如今贵朝无力自取,等到本国攻取后交与,贵朝坐享其成,获得地土之利。况且课程赋税出自地土,不必取自贵朝国库,何苦如此吝惜?

原约规定燕地客人应归北朝,譬如郭药师所领常胜军,大多来自燕京北方,郭药师也是铁州人,我朝恐怕贵朝需要常胜军助战,所以暂时不要求贵朝遣返。

倘若贵朝不打算议和,必须将郭药师一军遣回。

至于平、滦、营三州,原本不属于燕京所管辖,我朝也从未许诺交割,此事不必再议了”。

赵良嗣与之辨论许久,兀室等人语气越加强硬。

次日,兀室对赵良嗣说:“夜间收到贵朝由流星马【注:流星马,传递紧急军情的人马】传递的文书,原来是交给使节大人的,为什么要改燕京为燕山府?

皇帝已经决定了,不必计较燕地赋税数额的多少,只要求贵朝除了岁币之外,每年增添一百万贯,并依估定价折作绫锦、绵丝、木绵、截竹、香茶、药材、细果等物,已经详列于事目之中,如果贵朝要求一分一毫的减损,即和约不成。

涿、易等州以及常胜军都属契丹燕京所管辖,贵朝自然应当归还。请贵朝军马从速退出燕京城,皇帝已决定近日亲自巡边”。

赵良嗣等人据理力争,兀室说:“此事已经确定,不容更改,请使副安排来日朝见,立便朝辞,本朝不再派遣使人回访了”。

次日拜辞,只见契丹已降官吏,身著朝服,在行帐中歌唱舞蹈,阿骨打说:“我己说定每年增添一百万贯,如果贵朝有一个字说到不依以,将来再也不必来商量了,请遣返常胜军,并撤出涿、易两州的兵马,从此断绝。

我要在二月初十日巡边,使人迅速回去,十日之前赶回来汇报,不要防碍我举兵巡边”。

次晚,赵良嗣回到雄州,作书入递,等待朝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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