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不战自溃15(1 / 2)

次日,阿骨打命皇叔蒲结奴、相温以及二太子斡离不在一张帐篷中与我们谈话,命人转译道:“前次派遣曷鲁大迪乌商议割还燕地一事,贵朝不遣使报聘,是断绝往来之意。

而今难以践行海上之约,但皇帝知道赵皇诚心通好,不忍心断绝,燕京等候平定之后,交与或者不交与,到时候再商量。

而今西京云中府已经平定,愿奉还给贵朝,可差遣军马前去交割”。

当时,由于郭药师已经归降,刘延庆率大军已逼近燕京,所以女真有交割西京云中府的主意。

赵良嗣错愕之际,应对欠妥,他回答道:“当初议定的是割还燕地,如果燕京得不到,那么西京也不要”。

斡离不说:“燕京是尚未了结之事,况且说是临时再商量,西京是已经了结之事,交与贵朝,却说不要了不成?”

次日,再召集议事,相温说:“皇帝有诏旨,昨日所讨论关于西京之事,不必再理会。海上之约,也是贵朝自行断绝的。姑且看赵皇的面子,特别允许给与燕京六州二十四县。

如果贵朝军马先攻取燕京,则应允许本朝军马借路归国,仍要求燕京官府钱物。如果贵朝不能攻取燕京,等待本朝攻取后,仍旧交与贵朝”。

当时金人听说杨可世、高一箭、郭药师已经率军进入燕京城,所以才有这番话,成了后来两国纷竞的衅端。

赵良嗣说:“钱物则不必计较,但是借路一事恐怕难以顺从”,相温说:“此事已遣人同去南朝商量”,于是起身离去。

赵良嗣归国后,窃窃自喜,作诗道:“朔风吹雪下鸡山,烛暗穹庐夜色寒,闻道燕然好消息,晓来驿骑报平安”。

【注:本诗名为《闻王师入燕》,鸡山即燕山山脉。燕然,今内蒙杭爱山,此处借指燕山府。

同时,“燕然”与“勒石燕然”的典故有关,故“闻道燕然好消息”有自已为宋朝立下了大功的言外之意。

本诗大意:北风将雪花从鸡山吹拂下来,寒冷昏暗的冬夜,我歇宿在帐篷中。忽然传来金人要交割燕山的好消息,天亮时立即分付驿马火速向朝廷报告】。

我认为赵良嗣乃斗筲小器,殊不知女真割燕一事危机四伏,于是和诗一首云:“未见燕铭勒故山,耳闻殊议骨毛寒,愿君共事烹身语,易取皇家万世安”。

【注:马扩此诗名为《使金和赵良嗣》。“燕铭勒故山”直接引用“燕然勒功”、“勒石燕然”的典故,出自《后汉书•窦融列传·窦宪》:东汉大将窦宪追击北匈奴,出塞三千余里,至燕然山刻石记功,后以“燕然勒功”表示为国立功,值得将记功文字刻在石碑上。

“烹身语”出自《史记·平津侯主父列传》:主父(公孙弘)曰:“臣结发游学四十馀年,身不得遂,亲不以为子,昆弟不收,宾客弃我,我厄日久矣。且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吾日暮途远,故倒行暴施之”。

本诗主旨是认为金人答应交割燕山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只是金人设下的陷阱而已,金人将来必定败盟,从而对赵良嗣欣喜若狂的心情极其反感,认为赵良嗣不知道自已已经上了金人的当,反而当成好消息奏报朝廷邀功,只是一个卖国求荣、倒行逆施、鼠目寸光的小人而已。

本诗反映出马扩与赵良嗣之间矛盾重重。首先是政见不同,赵良嗣完全寄希望于谈判收复燕云十六州,他相信用五十万岁币换取不属于金国的领土没有任何问题。如果宋金夹攻,仍拿不下燕山等地,就请求金军攻取,事后再偿付一点犒军银就可。如果顺利收复燕云,则自已可谓为宋朝立下盖世功勋,也不辜负宋徽宗对自己的宠信。

马扩则根本不相信能通过谈判收复失地,必须用武力才能解决问题。如果宋军虚弱不堪,无力攻取燕山,那就撤退到白沟以南,固守宋辽旧边界则可,完全不必要用岁币换燕山,因为如果军事实力太弱,迟早会被金人用武力夺回去。

其次,赵良嗣原本来是叛辽投宋的叛臣,一直受到宋臣的排挤,却又深受徽宗宠信,地位远在马扩之上,马扩不能不怀疑赵良嗣可能又一次通过议和达到卖国求荣的目的,也就是说屈服于金人的淫威,步步退让。

同时金人割燕也不是无条件的,需要朝廷负担大量的岁币,此事根本谈不上为国立功,不值得激动。

本诗大意是:我们出使金国,并未为国家争取到任何利益,更谈不上立下古人“勒石铭功”的功勋,我听到赵君与自已的意见相左后,感到寒心。

愿赵君与我共同铭记公孙弘“生不五鼎食,死则五鼎烹”的名言,宁死不屈,才能使赵皇社稷长治久安】。

次日辞别,相温说:“已经差李靖充大使,王永昌充副使,撤卢拇充计议官,但需要在两国使者中各留一名随军,恐怕贵朝军马进入燕地时,守定关隘,本朝借路时要有得分辨”。

赵良嗣汗流浃背,不知如何对答,我附耳说:“燕人不畏惧女真人,如果万不得已,我请求留下,以安金人之心”,赵良嗣慢吞吞地对相温说:“从来没有摘留使人的先例”,相温说:“这是皇帝的旨意”。

临近天黑时,阿骨打召集我们,问:“二位使人谁留下?”

赵良嗣又答称并无先例,阿骨打说:“行军作战,不是引用旧例之时”。

我答道:“一定要留的话,愿让大使归国奏报,我请求留下”,于是告辞。

次日,赵良嗣与李靖等人启程,持金人国书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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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朝国书:

“从前燕京国王向我国上表称臣,薨逝之後,又嘱咐其妻国妃,虔诚哀求,表示假使我国不允许契丹作为藩国,她也走投无路了。

赵良嗣等人此时才来,而两国此前约定之中的‘应期夹攻’是最为重大的事项,必须是大金兵马到达西京,大宋兵马应从应、朔等州进入西京,如此方是夹攻。

《事目》中约定,如果将来某一方不前往西京,便是失约。

贵朝倘若敦守前约,诚心夹攻,应当在得知本朝兵马到达西京之后,依约发兵相应。如果说贵国不知道,却为何又说已经在燕京以南驻扎重兵?

况且贵朝兵马从代州出发前往西京,比本朝路途近千里以上,至于两国将士在途中劳逸不同,可想而知。直到我军克定西京,贵国兵马都未尝依约接应。

而今恭接来翰,表示愿意再结新好,在边境屯驻大军,以便相互接应,并提议收复幽云地区,这些都不在原约的范围以内,从信义考虑本不应允许。

但念及贵国尚能遵守前约中的不允许契丹请和一节,所以许诺交割燕京及其六州属县,其馀契丹官方财物以及当地女真、渤海、契丹、奚族人以及从别处迁移到当地的人户,以及平州、滦州、营州,纵使由贵朝收复,也不在许与的范围,必须由本朝占有。

倘若贵朝贪求无厌,请考虑是否合于信义以及从前的所有誓约。

候当严冬,善保贵体。现差勃堇撒胡绍、李靖、勃堇王度刺充国信使副,有少许礼物,具诸别幅。

专奉书陈达不宣,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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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日,金使李靖、王度刺、撒卢母来商议岁币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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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日,李靖等人朝见徽宗于崇政殿。

《燕云奉使录》:当天,引导李靖等人上殿。

皇上命黄晌传旨:“两朝商议了五六年,大事已经议定,其他细枝末节,各自坦白明说更好。

西京以及平州、滦州三州土地不多,可以一并议定。辽四军大王萧干,狂悖无礼,对两国都不利,如贵国能捉拿他并执缚送来,可见通好之诚意。

赵良嗣出使归回之后,称贵国允许交割燕京,并表示无论夹攻不夹攻,既使由贵朝攻取,也要交与本朝,对此深表感激。其他事项,可依旧例赴王黼府邸商谈”。

于是引领李靖等人前往宰相王黼府第议事。

王黼出示徽宗的御笔文字,要求将幽州、蓟州、平州、滦州等地依原约交割。

撒卢母与李靖相顾失色,说道:“竟然连西京、平州、滦州这三地都要?我等来时,只听说特许将燕京六州二十四县地交与南朝,而今连西京、平滦等地都要,怎么得了?”

王黼说:“自从赵龙图(赵良嗣)涉海出使,在贵国尚未到达上京时,已经如此商议,我朝只为收复五代以後沦陷的汉地,别无贪求”。

撒卢母说:“如果燕京、西京、平滦州都要,却只答应依契丹旧数输纳银绢的话,那就枉费往来,谈不成了”。

王黼说:“我天性爽快,这个是士大夫众所周知的,现在咱们商议国事,必须要说得一清二楚。

已奉圣旨,可以将西京撇开另作一项,这也是为了顺从贵国的意见,只以燕京、平、滦三州之地,允许依契丹旧数输纳银绢五十万匹两,这是我朝以的就箭的好意,贵朝自当相从”。

王度刺说:“依我所见,我国军队近八九年来吃尽千辛万苦才取得契丹旧地,其中燕京是最繁华的通邑大都,已许诺交与贵朝,平滦等州,我国要用来做关口”。

李靖说:“两国来往,务以诚实为本,据我所见,先将燕京六州二十四县议定,每年依契丹旧数输纳银绢。平滦等州另作一项,再作商量,如果一定要将平、滦州混淆在内,枉自往来,徒劳无功”。

王黼说:“我朝这一方案已经是委屈求全,倘若还要将平滦分开另议,岂有此理?”

于是不欢而散,各自上马,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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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日,辽四军大王萧干攻打涿州,安次、固安两县再次沦陷,我守将胡德章被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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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人进兵逼近燕京

马扩被扣留后,粘罕领金兵从广州(今辽宁省沈阳市彰驿站镇)趋向奉圣州,与阿骨打商定,分三路进军。

粘罕率军马开赴南暗口(位于今北京西郊门头沟区斋堂镇爨底下村),阿骨打开赴居庸关,挞懒趋向古北口。

燕京国妃萧氏遣使向阿骨打请和,其降书称:

“十月十九日,南朝兵马由杨可世、郭药师率领袭入燕城,国妃据守内城,南朝军马骄纵放肆,士兵恣意妄为,掠取财物。

国妃秘密遣人至卢沟河召呼四军大王从内城南侧暗门入城,与郭药师一军战斗,南朝兵马丧失斗志,抱头鼠窜,诸将帅仅仅捡回一命,四军大王夺取马匹四千。

次日,四军大王炫耀兵威于卢沟河,刘延庆闻风丧胆,士兵胆战心惊,人人自危,计无所出,遂焚营夜遁,被契丹铁骑追杀至雄州”。

阿骨打敦守宋金各不得应允契丹请和之成约,不听契丹萧后请和,进兵直扑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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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童贯启程时,徽宗派一名姓李的内侍潜藏在童贯军中,探听军中成败虚实。

燕京得而复失之后【注:燕京得而复失指郭药师等人进入燕京后,又被萧干杀退一事】,诸州县再次沦陷,人民逃窜。

李内侍如实密奏,徽宗大为震惊,遂以手札斥责童贯道:“从今以後,不再信任你了”。

童贯被皇上斥责后,惶恐不安,于是遣王环从易州取路奔赴大金军前,再约夹攻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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