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女真勃兴(2 / 2)

每逢宴会,每位客人都携带其亲友来赴筵,还有主人的众多邻居也都不请自来。

客人就座,主人站立服侍,直到客人吃饱喝足后,才请主人落座,斟酒也全无限量,醉倒在地或者偷偷溜回家才肯罢休。

他们喜好用白布作衣服,穿短袖衣并且在胸口左侧开襟,妇女的头发盘在脑后,男子的头发则垂在背后,佩戴着金耳环,脑后的头发用带颜色的绳子捆扎。

富人以珠玉作为装饰,穿的是用黑裘、细布、貂鼠、青鼠、狐貉制作的衣服,穷人的衣服则是用牛马、猪羊、猫犬、鱼蛇的皮毛制成。

他们的饮食,用煮烂的稗子【注:稗子,一年生草本植物,形状似水稻,果实可酿酒、做饲料,是女真主要的农作物】酿酒,用黄豆制作酱油。吃半生半熟的稗子饭,稗子饭用新鲜的狗血以及葱花、韭菜等佐料搅拌后食用。

他们没有陶制的瓢,也没有羹匙和筷子,而是使用木盆木勺。春夏季节用木盆贮存粥食,根据人数的多少,用长柄小木杓添加,然后共同进食。下粥的肉肴品种不多,一般只有鱼生、獐生,偶尔会有烤肉。

女真人冬天也饮用冷水,用木制的碟子盛饭,用木碗盛汤,下饭的肉肴与下粥无异,饮酒没有限制,只用一个木杓从上席到下席循环斟酌。

烧烤腿脚肉,烹煮胸脯肉,其它的肉与菜搅拌,倒入石臼中捣得稀烂后上桌,这种作法已沿袭成为其习俗。

他们的礼节,拱手的同时后退表示“遵命”。行跪拜礼,则右膝下跪,左膝下蹲,拱手并摇动肘部,反复三次。

他们的语言,说“好”为“感”,或者为“赛痕”,说“不好”为“辣撒”,“酒”称为“勃苏”,夫称妻为“萨那罕”,妻称夫为“爱根”。

他们的节日,元日则礼拜太阳,相互贺喜,端午则开展弛马射柳的竞技赛事及祭天礼仪。

女真人不知道自己的年龄,如果要问他的年龄的话,他就回答说:“我看见草青了几次”,因为他们没有历法,只知道草青一次为一年。

他们的婚姻嫁娶,富人用牛马作为聘礼,穷人家的女孩往往无人肯娶。于是当穷人家的女孩到了宜嫁的年龄,走到路上去边走边唱,她所歌唱的内容,是叙述自己的身世家境以及其针线手艺如何精妙、容貌如何出色等等,目的是哀求有意者与之结为伴侣。

听众中如果有有意娶这个女子的男子,可以直接随她回到女子家,满意之后才安排婚礼,带女子回男子家禀告父母。

他们的乐器只有鼓与笛两种,歌曲只有《鹧鸪之曲》,因音调高下长短不同,形成两首《鹧鸪曲》。

他们患病没有医药,崇尚巫师,生病后巫师杀猪以禳灾,或用马车装载病人扔进深山峡谷以避免传染。

他们的丧礼,用刀划破额头,鲜血与泪水混合着往下流,称为“送血泪”。死者下土埋葬,没有棺椁。

富贵者死后,焚烧他所宠幸的奴婢以及他生前所乘坐的马匹以殉葬,所有祭祀用品与食物统统焚烧,称为“抛盏烧饭”。

路途上没有旅店,赶路的人都投宿到居民家,主人起初会拒绝,如果客人遭拒绝仍然不肯离开,主人才提供饮食并接纳客人住宿。如果客人因主人拒绝而离开,那么后面的房屋主人都不会接纳这名客人。

他们的贸易,只有以物换物,没有钱币,没有蚕桑,没有工匠,房屋帐篷都是自己搭建。

女真的姓氏有:完颜、赤盏、那懒、排摩、独斥奥敦、纥石列、秃丹、浦女、阿迭、乌陵、蒲察、乌延、徒单、仆散、温敦、庞古等等。

女真的官衔以九曜二十八宿的星官命名,有谙版孛极列、孛极列、忒母、萌报、毛可、蒲里偃等等,勃极列【注:勃极烈是官人之意,后金改勃极列为贝勒】是统领官,犹如中国的总管、总督之类。

从最低的五十户勃极列,依次上升到万户勃极列,都各自统兵,平时则狩猎,有警报则出战。

女真皇室成员人们都尊称为郎君,无论大事小事都由郎君决定。执政大臣见到郎君也必须跪拜在其马前,郎君不必回礼,视大臣如奴隶。

女真没有文字,行政或执法时在木板上用刀刻画符号作为契约,称为刻字,征收赋税及调度军队就在箭上刻字作为号令,如果遇到紧急情况,重复刻三次以示慎重。

对杀人劫财者,用敲碎其头骨的方式处死,罪犯的家人罚往仇家作奴婢。

如果罪犯的亲戚想挽救,可以用牛马等财物赎买。赃物的十分之六归受害人所有,十分之四没收入官。罪行较轻者用柳条抽打,或者用财物赎罪。

对于犯了死罪但由赎买而免死的,割下耳朵鼻子以示惩戒。他们的监狱简陋,挖一个深坑,将囚犯关押于其中。

他们的赋税征收也没有标准,根据国家开销多少来征敛。

他们的行军,则以持戈的骑兵在前方开路,称为“硬军”,人与马都披戴上全副盔甲,刀棒齐备,弓箭挂在背后,弓箭不能随意发射,必须在离敌人只有五十步的范围内才能射箭。

弓力不大,很轻松就能拉开,箭头有六七寸长,形状如同木工用的凿子,射入敌人的身体就无法拨出来,每人携带的箭不足一百支。

其军队的组织严密,五人、十人、百人都有长官,伍长负责敲梆子巡查,什长负责执掌旗帜,伯长负责携带并敲打战鼓,千长同时拥有摇旗和擂鼓的权力。

伍长如果战死,其余四人全部处斩,什长如果战死,其属下的伍长全部斩首,伯长如果战死,其属下的什长全部处斩。

背负战场上的尸体送回至阵亡战士家乡的,可以获得死者家产的一半。

凡是将帅,都亲自执举旗帜,其部众视旗帜的指向进军,从主帅到步兵,都独自操纵马笼头的进退左右,没有任何人带有随从侍候。

当国中有大事时,士兵们前往野外环绕坐定,用画灰代替发言讨论,从地位最卑下者开始,商议完毕则清除灰迹,敌人听不到他们发出一丝声音,可谓极其隐秘。

行军之前,大会痛饮,倘若有人献计献策,主帅听后决择,如果认为可行,这个献策的人可以立即升任为大将,并将军务委托给他。

班师返回后,又大会饮酒,根椐战士的功劳高下,赏以相当的金帛,受赏者高举其赏赐品出示给众人,如果有人提出赏赐不够丰厚,可以要求再予增添。

女真当初起兵叛辽的时候,全部为骑兵。士兵除了旗帜上有成员标识之外,每人身上也各自画有标记。用小大不一的牌子系在马身上作为号令。

每五十个人分为一队,前二十人披戴厚重的盔甲,手持棍棒枪杆,后三十人则披戴比较轻便的盔甲,手持弓箭。

一旦遇到敌军,必定有一两个人率先跃马冲出队伍,先观察敌阵的虚实,再决定向敌军的左右前後包抄袭击。当与敌军相隔在百步之内时,弓箭一齐发射,敌军中箭的不计其数。

取胜后再整齐队伍,不慌不忙地追击,如果失利则溃兵也会再次聚集在一起,保持队伍不分散,部队的离散聚集、进退出入,可谓灵活多变,如有神助,人人奋勇作战,取胜易如反掌。

辽国为防御女真作乱,沿其边境设置东京黄龙府兵马都部署司,咸州汤河兵马详稳司、东北路统军司等军事机构以控制女真。

辽道宗耶律洪基在位时,为了表示对宋真宗的尊重,避真宗的庙讳,改“女真”为“女直”。

辽朝帝王每年举行名为“秋山”的狩猎活动,女真人经常被迫随从,引鹿、射虎、搏熊都是女真人的职责。吃苦则走在前头,享乐则没有资格。

然而女真经常骚扰契丹边境,时而臣服于高丽,时而臣服于契丹,叛服无常,捉摸不定,契丹对付女真的办法,除了羁縻牵制,没有别的高招。

我朝于宋太祖建隆二年(公元961年)才开始与女真通使。

女真来我朝所进贡的土产,大多是名马与貂皮,从此以后年年来朝贡,从没有间隔过一年,有时一年来朝贡两次。

宋太宗雍熙年间,女真来我朝控诉契丹,因为契丹设置了三道栅栏,驻军阻断女真至宋的朝贡之路,请求我朝出兵打击契丹,清除障碍,宋太宗为此降诏安抚女真,但没有发兵。

女真又曾经向我朝诉告高丽鼓动契丹侵略女真边疆,高丽后来答复说女真人贪焚残暴,他们的话不可信。

宋真宗大中祥符三年(公元1010年),契丹征讨高丽,契丹军队强行从女真境内通过,女真与高丽联手抵抗契丹。

女真的士兵只有区区一万人,但是个个精干强悍,擅长骑射。

金兵又擅长建造冰城,用冷水浇洒形成冰块,再用冰块砌成的城墙,光滑坚固,难以攻破,契丹因此折兵损将,大败而返。

仁宗朝,女真中断与中国通使。

起初,从建隆年间之后,熟女真从苏州渡海航行至登州售卖马匹,这条贸易之路当时仍然畅通。

神宗元丰五年(公元1082年),神宗下诏称“前朝时女真经常到登州卖马,后来听说马匹交易途中所借用的道路被高丽隔断,女真的马匹多年来没有办法到达本朝。

如今我朝与高丽友好往来,可以宣谕诏命给王徽【注:王徽,高丽国第十一代君主,庙号文宗】,如果女真有愿意卖马给中国的请求允许从高丽借道”。

然而女真的使者终究没有来。

女真最早的酋长原本是新罗人【注:新罗,朝鲜半岛古国家之一,源于三韩之中的辰韩】,姓氏为完颜,“完颜”犹如汉浯中的“王”,是“首领”之意。

完颜氏族中有三兄弟,其中一个为熟女真的酋长,号称拥有一万户人民。

当他六十多岁时,女真人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嫁给他,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名叫胡来。

酋长胡来往下传位三代,为杨哥太师,再传至阿骨打。

阿骨打身高八尺,外貌雄伟,深沉坚毅,不苟言笑,见识非凡,胸怀大志,善于用人。

阿骨打继承酋长后,逐步吞并了周边的部族,或者借口说他们引诱接纳叛逆亡命之徒,或者强行给他们扣上盗窃牛马的罪行,态度好则与之结为亲戚,和平合并,态度不好就出兵蛮干。

对内则大力发展农业,蓄积军粮,训练士兵,牧养马匹。

对外则大量购买珍珠良马,用于每年向契丹进贡贿赂,以麻痹契丹,伺机反噬,这种策略,坚持推行了十馀年。

辽道宗(耶律洪基)末年,阿骨打前往辽国朝贡,以兀室为随从。

阿骨打与辽朝的一名贵族玩双陆游戏【注:双陆,古代中国一种通过掷骰子的点数决定行棋步数的棋盘游戏,是古代非常普及的赌博形式,也是中国象棋的雏形】。

那名贵族掷骰子的点数很小,却多走了几步马,阿骨打非常气愤,拔出随身携带的小佩刀就要刺杀那人,兀室见势不妙,慌忙按住刀鞘,阿骨打抓住刀柄,用刀柄撞向那人的胸部,那人万幸,捡回了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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