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安北将军(1 / 2)

十五岁,应当是一个女子行及笄礼的时候。她本应着一小衫,携二三好友,享春光无限,奈何造化弄人,“十五泣春风,背面秋千下”,她有着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成熟与心思。

在这个被冰冷月光所覆盖的夜晚里,宏伟的城墙显得更加阴森凄冷。

月光宛若清澈的白玉,轻轻地洒在每个角落,几近无声地渗透至街角、屋檐和树叶缝中,将整座城囊括其中。然而,月光未曾感染任何温度,带给人们的是寂静和清冷。

“元升,你说,我真的有罪吗?我是无心的啊,可是我……可是我却……我害了天下人,我是罪人。”她的脸颊泛出酒后的微红。空气中弥漫着酒香和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的香气。

林元升叹了口气,一年了,每次喝醉都念叨着一样的话,却又不肯细说。

林元升轻轻地挽着她,他看不透她。

月光映出的景象总是清晰而又宁静。世间万物,恐怕没有什么能够同这美丽、清冷的月光相比。夜空中只有月光是温柔的,如水一样的流动,这种气息和肃穆的意境总是能让人冥思若静,感受内心的冷清和宁静。

自从一年前的那次考核过后,云音成为千武堂唯一一个女弟子,冯影总感觉她能看出一个人的内心,竟不敢多与她多相处,以“未真正通过考核”为由,令林元升带云音习规矩,练术法。这一年朝廷暗潮涌动勾心斗角,人人争得你死我活,林元升因这一事未任一职,也算过得宁静。

随心起剑,挽了个剑花,回身、跃起、挑剑、记忆中的一招一式缓缓揭露,漆墨的剑身随臂舞动,男儿之剑不似女儿家的柔婉。哪怕是随心的一挥也带着震敌的煞气。云音不由得拨快了步伐,剑气破风,身形随着招式游走于庭中,时而轻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雷落叶纷崩。

这一年来,虽未能如愿立马带兵,但随着剑术的日益增长,云音知道离那一天也不远了。这一年来,白天她便向林元升讨教剑术,晚上趁着夜深人静,她便修炼心法,调养内力。内力充足了,剑法也随之灵活。林元升总是好奇为何仅一夜,云音的进步会如此之大,却总总无法解决心里的疑惑。这个女人的秘密远不止这一个。

夜深人静,云音仰卧在榻上。此时正值立秋,凉意愈发明显。她盖了张毯子,毯子下方放了一本已经泛黄的书,一双素白的小手在上头摸索,静静感受体内的变化。心经她已不知翻看了多少遍,早已烂熟于心,一次偶然,她闭上眼睛,抚上书的指尖突然传来奇怪的触感,她这才真真知晓其间的奥秘,内力也因此得到了突破。

在千语堂的时候,都是女子,几人住在一间屋里头,修炼心法还要提防被人发现,进步着实缓慢。自从来了这里,虽也有女眷,但因其以狠辣出名,侍女宁愿挤在一处也不愿靠近她,云音白得了一间独享房,翻书、打坐,不受干扰,内力可谓是突飞猛进了。

“云音,可愿同我出去逛逛?”两人刚练完功,林元升突然来了一句。

面对少女疑惑的目光,林元升解释道:“今日,不是你生辰吗?”

“我从来不过生辰。”为何要过生辰?别人是庆祝来到世界,而我是庆祝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只留下挂于脖子上的出生木牌?云音心想。

林元升看着她决绝的眼神,她总是这样,不露任何哪怕一丝的情绪。从第一次见到她,她便知道她和常人不同,她的心里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了。每次喝醉,她也能控制住不让秘密泄露。

“林元升,你可怪我?”云音回头,问了他一句。

“我为何怪你。”这下,轮到林元升疑惑。

“一年前,若不是我特立独行,或许,你现在已经统领六军威慑四方了。”若不是她,林元升通过考核之后就会像另外两人一样,得到冯影的默许刺杀前任将军,若是成功,便可登上前者的位置。虽然林元升总在隐藏自己的实力,但以云音在千语堂学来的洞察人心之术能看出以林元升的武功,他们绝对不是对手。

林元升看着云音,少女双眉弯弯,鼻子微微上翘,脸如白玉,刚练完剑,淡淡光晕,映得她更是粉装玉琢一般。他又想起两人初见的场景,无论是那一日,还是执行刺杀时的落刀,她永远冰冷清艳。

若你走寻常道路,我还未必能通关。林元升心想,口中却说到,:“我本无心权贵,来此只因我无父无母,求一遮雨屋檐。我本不知为何而活。”直到遇见了你……林元升将后半句话咽下。

云音微微点头,继续向前走。

林元升将东西往袖子里又藏了藏,那是一盒香粉,栀子花味道的。他知道她喜欢,只是随着冯影安排的刺杀任务逐渐频繁,为了不留一丝痕迹,她已经许久不用了。

林元升望着少女的背影,单薄、孤傲、神秘。他多么希望有朝一日能打开她的心扉,消除她的执念。他原以为自己不知因何而活已经够无奈了,而她,倒是知道为啥而活,却是赎罪,更是无可奈何啊!

“听说了吗?今日,那个叫什么音的就要接任安北将军了。”

“可不是!区区十七的一个丫头,就把前任将军的头给干趴下了。”另一士兵附和道。

“我可不觉得区区一丫头有何本事,不过是色字头上一把刀,使了点小本事罢了。”众人纷纷认可此人说的话。

“你们可别小瞧了人家,千武堂何时养过闲人。我听说啊,她十五岁还在千语堂的时候,就设计杀害了一个顶尖弓箭手,还能说服冯大人加入千武堂,可不是盏省油的灯。”

确实,千武堂,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能活下来的必定身怀绝技。

南靖国就是如此,兵无常将,害怕武将兵权重握,威胁统治者的统治。一旦出现更厉害的人选,得到了冯影的默许后就可前往刺杀武将,成功了,新人继任,不成功,身首异处。哪怕是贵为将军也日日不得安眠,提防着同门不知何时冒出的那一剑。

前一晚,云音夺下了前任安北将军的头颅,成为了新一任安北将军,守护北边疆土,抵御北琉国入侵。

云音迎着众人的目光踏马而来。初看,她身披蓝色战袍,胸前的护甲闪着傲人的光芒,黑亮垂直的发飞,英挺的剑眉,细长蕴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待她走近,少女唇边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笑意,无奈而又坚毅,淡然而又执着,使得她的脸上呈现出一副复杂而微妙的神情。一身戎装也掩盖不了妙龄少女散发的魅力。

众将士看得发呆,云音不耐烦地低头扫视了他们一眼。众将士也算得上久经沙场,身经百战,却还是因这凛冽地目光而不禁头皮发麻。

“参见安北大将军!参见安北大将军!”众将士纷纷行军礼,喊声一浪接着一浪,一声高过一声。

云音举起令牌,上面雕刻着她的名字及“安北将军”的字样,此令牌乃冯影授予,一旦被授予此牌,即表示已拥有上任能力,只需干掉现任便可接任。

“众将士不必多礼!”云音高喊,英气四溢。

她昨日里对着镜子反复练习眼神果然有用,看来在千语堂学来的蛊惑人心之术还真是有用。明明自己也紧张得要死,想着他们要是不服就打上一仗,没想到一个眼神就搞定了。

如今,云音已远离南靖国都城,行事也方便了许多。北琉国这些年来挑起了不少战事,掠走了不少土地,如今或许北琉皇帝也在忌惮领兵的辰王,战事消停了好些日子,位于北疆的柳州城也算稍许安宁。云音每日就练练兵,大多数时间仍旧在调养内力。

冯影坐在窗前,手里翻着云音手抄的字面版《落羽真经》,回想起两年前初见云音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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