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卷(法医秦明系列第二卷众生卷4)_分节阅读_第42节(1 / 2)

  “做出来了,是死者庄鹏的血。”林涛说,“我把板凳提取回去,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人的DNA。既然凶手把板凳拿了出去,就有可能在板凳上留下DNA。”

  我笑了笑,说:“行吧,那我们回县局,一边对刀片检验,一边和他们碰头。”

  回到县局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会议室里的大家伙都姿态各异地打着瞌睡。

  “不好意思,来晚了。”我说。

  大家这时候纷纷坐直了身子,伸着懒腰。

  最着急的,是洋宫县公安局新上任没两天的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刘局长。刘局长这新官上任三把火,还着实是厉害。

  “怎么样?有线索吗?”刘局长急着问我。

  “法医一般都最后说,各部门先说说吧。”我坦然自若地坐了下来,喝了口水,说道。

  “那我先说吧。”程子砚说,“现场附近只有一百米外有一家农户装了监控。可是,晚上根本看不到那么远,不过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很多农户家灯是亮的,如果有人翻墙进入现场,还是能看到影子的。我们做了现场实验,在有灯光的情况下,如果有人翻墙,可以看到身影。不过,通过对监控的审阅,我们没有发现有身影进入现场院墙。”

  “能确定吗?”刘局长有些兴奋。

  毕竟排除了外人进来作案,嫌疑人范围就很小了。

  “不能完全确定。”程子砚说,“毕竟灯光情况很难还原到事发当时的情况。但是,我倾向于认为是没有人进入的。”

  说完,程子砚见大家没有问题了,就又像我们刚刚进来时候那样,在一张白纸上画着什么了。

  陈诗羽接着说:“侦查这边,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庄鹏是镇子上中学的初二学生,平时性格非常内向,不太喜欢说话,学习成绩也一般。据了解,他父亲和他关系正常,并没有什么吵嘴打架的经历。据说庄建文平时工作挺忙的,有的时候还会直播自己的手艺活儿,有几千粉丝,也会通过直播来获取一些打赏补贴家用。庄建文平时有点刁钻刻薄,得理不饶人的那种,所以工友、邻居都和他保持距离。庄建文的妻子乐屏,性格挺懦弱的,内向话不多,平时就是务农,夫妻关系还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我想知道,庄鹏最近有什么就医的情况吗?”我问。

  “这个我还真是查了。”陈诗羽说,“我们调查的时候,有一个同学说,大约一个月前的一天,他们下体育课回来,发现庄鹏不知道哪里受伤了,一手的血,正在用卫生纸擦。他们关心地问他要不要去校医院,当时庄鹏就一脸极为惊恐的表情说自己不去。后来我们去校医院和镇医院都调查了,从能查到的病历资料看,没有庄鹏的任何就诊记录。”

  大家都面无表情,我却欢欣鼓舞地说:“你解答了一个我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什么问题?”刘局长问。

  我笑了笑,没回答,示意林涛接着说。林涛说:“现场勘查也是没有发现任何外来人员侵入的迹象。现场卫生间里,只有他们家人的指纹和足迹。血足迹,却只有死者庄鹏自己的。这个现场和我们在龙番勘查的邱以深的现场非常相似,不知道是凶手留心了,还是巧合,凶手没有踩到足够多的血迹上,所以没有留下可以鉴定的血足迹。”

  “所以,我们目前分析是他家人作案的可能性大,但是没有任何证据对吗?”刘局长问。

  我转头盯着被林涛带回来的板凳,说:“现在,我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那就是这个板凳上,是怎么黏附了死者的血迹的。”

  3

  就在大家都在疑惑地看着我的时候,县局的技术员走进了会议室,说:“两个结果,一个是死者体内没有发现常见毒物或毒品。另一个是现场发现的双面刀片上,检出死者庄鹏的指纹和死者庄鹏的血迹。”

  “凶手戴手套了?”林涛失望地问道。

  我倒是灵光一闪,对林涛说:“你擦取的板凳上的DNA,是直接送去进行DNA分型鉴定的对吧?是不是没有做确证实验和种属实验?”

  林涛摇了摇头。大家也是听得一头雾水。

  “走。”

  我走到会议室的一角,拿起装了板凳的物证袋,二话不说往门外走去。刘局长不知道我卖的是什么关子,破案心切的他也忍不住跟了上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跟着我直接到了县局技术室的法医学实验室。

  “按照公安部的规范,实验室里有抗人Hb金标试纸条吧?”我问。

  “现在DNA都完全普及了,谁还做血迹的种属实验啊。”孙法医一边翻动着器材柜,一边说,“不过,应该有以前剩下来的。”

  好在孙法医还真的在尘封的器材柜里,找出了一盒不知道哪一年生产的抗人Hb金标试纸条。

  我把一小块纱布用生理盐水浸湿后,在板凳腿的血迹上擦拭了一会儿,又将纱布浸泡在一试管的生理盐水中,过了一会儿,将试纸条伸进试管里。

  一条红线,阴性!

  “明白了,我全明白了!”我笑着说完,拉着林涛和刘局长就往回走。

  刘局长又是着急又是迷惑,只好跟着我一起回到专案组的会议室。

  “我可以断定,这一起案件,是一起意外案件。”我说,“死者腹部的创口,是自己形成的,不慎割破了腹膜,导致肠道外露。他反复几次把膨出的肠道塞回腹腔,终因剧烈疼痛和失血的综合作用而休克死亡。”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别急,你们听我说。”我说,“首先,死者身上的创口,因为过于密集,所以我分析必然是处于一个很稳定的体位形成的。如果是外人形成的,他不可能站在那里不动,给别人割。”

  “也许是躺下了呢?”林涛说,“我分析,凶手应该是用板凳砸晕了死者,然后下手的。这才是凶手要把板凳拿出去的原因。不是为了垫脚,而是为了让警察注意不到这个除了锐器之外的凶器。”

  我扭头看看大宝,说:“我说有人要质问死者是不是头部有伤了吧?”

  大宝恍然地点点头,说:“这个我仔细检查过了,我可以肯定,他头部没受到任何打击。”

  “不仅仅是死者没有被致晕的因素,更是有血迹分析可以佐证。”我说,“死者的裤子上黏附了大量的血迹,鞋底里也有大量的血迹,大腿小腿上血迹的流向方向都是从上往下。结合死者唯一的开放性创口是右腹部,这说明死者受伤流血的时候,是处于站立位的,血液才会从上往下流。没有人会在昏迷的时候保持站立位,因此我从一开始就觉得,死者是在很清醒的状态下,被切割腹部的。那么,一个清醒的人,怎么会保持不动,被切割腹部呢?如果只是轻微的切割,倒是有可能在逼迫或者控制下进行。但是这种切割完了,反复塞回肠道的动作,就解释不过去了。遭受着能导致死亡的剧烈疼痛,却依旧不敢动?这我是不信的。所以我觉得,这样的损伤,应该是死者自己形成的,这样才最合理。”

  我顿了顿,在刘局长和大家惊讶的表情中,接着说:“当然,我们刚开始认为是命案有两个最重要的依据,一是现场没有凶器,二是板凳被挪出了室外,但室外没有血迹。现在,我们在现场找到了恰好被踢入玻璃隔断底部的刀片,而且做出了死者自己的指纹和血迹,这个反而变成了证实死者自伤的依据。”

  “可是,第二点,你依然没法解释啊。”刘局长说。

  “刚才我做的种属实验,就是为了解释第二点。”我说,“小羽毛,你是不是调查过,最近死者家里杀猪了,还是杀鸡了?”

  陈诗羽露出意外的神色,说道:“确实调查了。因为死者家的猪圈里没有猪,所以我们顺道问了一下。半个月前,他们家在院子里杀猪了。”

  “那就对了。”我笑笑说,“板凳腿上的血迹,是猪血。”

  “那不可能!”林涛叫道,“DNA做了,是死者庄鹏的血,这还能搞错吗?”

  “过分依靠DNA,是我们现在工作中的一个隐患。”我说,“DNA不是证据之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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