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85上:狂书生射鹰逐利,宰天下有经有权211(2 / 2)

十三岁的僖宗皇帝李儇在他父皇入土为安后,开始按着王朝的故事御正殿受朝,于延英殿接见大臣及次对官员,在这些正经场合他的表现也完全符合人们对一个少年皇帝的预期。无论是首相萧仿所言,还是一般中级官员所言,但凡事中情理的他都会首肯,并大度的予以赏赐。但是他对这些他所可之事最后有没有被执行却完全不关心,或者说在他意想的政治中,是不存在天子的诏命无法被执行贯彻的,又或者他以为天子的勾当便是负责可否,而诏命如何执行贯彻是宰相以及以下各级官吏的事。

他完全无法长久的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某件具体的事物上面,毕竟他还处在一个如火焰般跳动的年龄,又属马,又恰好出生在炎热的小暑!

当然在乾符元年的中秋,他再也无法以少年自居了,因为不出意外的话,明年这个时候他便是两个孩儿的父亲了。卢才人与胡才人先后有了妊娠,这可真让人感到高兴。知道这个消息后,李儇欢叫着跑出寝殿,在玉阶下砰砰踢飞几个蹴鞠,跳上马,没头没脑地跑到一切可以游目骋怀的秋色中去了。

枢密使田令孜颇费了一番力气在禁苑西边的汉未央宫左近寻着了人,从着一群穿绯着绿的男女将着弓刀在那里秋猎!田令孜跳下马,欢跑了过去:“大家,如何幸到这地来了!”李儇骑在花马上,手里弓箭向下,脸却仰在天上,上头正盘着一只狗大的苍鹰:“憨奴!别嚷,惊了朕的鹰!”田令孜流矢止声站住了,也抬头望着,这扁毛畜生可转得他眼晕!李儇抬了弓,比了比,觉着没把握,呵了声撒手,牵马的毛宣伯流矢撒了手,李儇将马一踢,便往前面丘上去了。

众阉纷纷相随,田令孜却招手唤了毛宣伯、聂弘裕两个过来,肃着脸便责道:“此地荒远,又多古怪,怎敢引了来!”毛宣伯在地上道:“回枢密爷,圣人的马快,又未先传旨,我等都落在后的,怎敢引的!”田令孜望了一眼李儇,也不与这厮多搅,问他们谁好射。两个肥厮却都说“他”,田令孜道:“推什鸟的,便你了!去取张弓,圣人射便射——射鹰,要悄悄的!”毛宣伯愣住了,田令孜道:“愣着什的,能听吾家言语,过后放个大州监军与你们!”聂弘裕流矢推着毛宣伯去了。田令孜随即上马,一步竟没有登上,懿宗皇帝驾崩这一年多来,他感觉自己也老态了不少,刘行深、韩文约这两只老狗却还赖在中尉大榻上不肯挪身!

弦响了,田令孜睁目看那鹰,只见那畜生身子猛然一僵,便一头栽了下来。田令孜舞着手嚷道:“大家!好射,好射!”众人也嚷。李儇志得意满,跳下马等着拾鹰过来看,欢喜问道:“阿父是来贺朕还是另有事要奏?”田令孜道:“来贺陛下!”便拜在了地上,看了鹰走下丘来,才奏了中书侍郎刘瞻突然逝世一事。李儇倒吃了一惊,昨日庆贺中秋不还好好的,如何就没了!裴坦也是,三月作相,五月便薨;这里五月作相,八月又没了!

田令孜叹惜了一回,说道:“市井传言,刘瞻之暴薨乃刘邺(礼部尚书同平章事、盐铁转运使)所毒杀!”李儇怔住,一时没说话。田令孜继续道:“说是刘瞻薨前,曾受刘邺之邀往盐铁院吃酒!”李儇低沉片刻,嗔道:“憨奴,哪得此等事,同宗的叔侄,三月相安无事,一朝毒杀,安有此理!”且刘瞻入相乃刘行深所荐,刘邺又岂敢为此?除非是刘行深所使,如同当年杨玄价兄弟荐杨收为相,杨收一旦不能为彼,遂贬杀之!

田令孜低了头,默了一会又道:“大家,刘瞻一薨,阁中便只有萧仿、刘邺二人,萧仿之年犹长刘瞻一岁,政事繁杂,不可偏劳二人!”李儇有些心烦意乱,若是刘瞻乃刘行深使人药杀,则刘行深之阴狠杨玄价兄弟也远远不如!

“你可有人选?”

田令孜当然有人选的,不然他也不会说起这话,不过他并没有直接推荐卢携、郑畋这对兄弟,而是推荐了兵部侍郎、判度支崔彦昭,他与崔彦昭也没什首尾,这是老狗韩文约的意思,崔彦昭之崔群与韩愈情谊匪浅,如今此公年资德业也够了,韩文约既以韩愈族侄自居,自然乐意将这个世兄弟推上去,田令孜既不能相抗,便也乐意看两只老狗争骨!

李儇马上可了,也不再说其他,上马还要往深处去。田令孜也不阻,两人并马将一众人甩在了身后。再停下来时,田令孜朝后望了一眼,道:“大家,奴才有件事思想久了,到跟前却忘——西门思恭也合予个好职事才是!”李儇都记不起这个人了,不过一说起来那憨奴的形样便到了眼前,连带着还想起了锁儿,这人他也忘了。田令孜口中的好职事是“左军擗仗使兼左监门卫将军”,说了又悄声说道:“国公年迈,秋气渐深,是宜有所代,思恭乃大家宅邸旧人,最宜充此二职!”李儇敏锐地觉出了田令孜话内的意思,果断道:“好,索性予他上将军!”

左监门将军是从三品,员数为二;大将军员数为一,正三品,上将军却是从二品,武职品级最高莫过于此,属于十六卫之一,掌管宫禁门籍,左将军判入,右将军判出。十六卫有职无兵后,左右监门卫上将军一职在一般情况下便由左右神策军中尉兼任。在现存的史料已经无法得知“擗仗使”的具体职能,顾名思义,擗仗当与排仗相同,盖皇帝所在,皆有左右禁军随侍以充仪仗,而以擗仗使掌之。前右军中尉田全操便曾任右军擗仗使。田令孜这个建议的目的,就是要告诉刘行深,他应该致仕了,皇帝想要用他的宅邸旧人,而其实这才是他今天寻过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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