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68中:救憨奴勇闯猎场,拒人情索香美人164(2 / 2)

“何罪?”

“末将擅离职守,一罪也;犯军容围场,二罪也!”

刘行深道:“擅离职守,其罪当诛!犯我围场,吾家也斩得你!看你往日勤恳,今日又有护卫晋王之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呀,拖下去杖五十!”张承范谢了宽恕之恩,便吃掇到一边去了。李俨不愤,要嚷起来,却又记起田令孜的话“圣人之外,军容、枢密当敬之重之”,便道:“军容,这四人皆是本王的亲随,饶了罢!”刘行深道:“老奴何人,敢杖王宅中人,来人!将此四人送内侍省,问问勾当事的,随王出行,失于调护,是何罪!”这四个奴才急了,磕头求恩不已。李俨也急了,道:“军容,各责十杖罢了,好不好!”说完,眼泪也快溢出了眶。

刘行深多少有些意外,他时常听人说普王如何好弄顽劣,没想心底却如此柔善。听说人七岁的寿王李傑气恼时,吩咐杖人至少也是二十杖的,便点了头。人便采了下去,李俨看着两个玩伴给掇下去,眼泪还是下来了。刘行深流矢起了身,掏出绢巾与他拭泪,嘴里还道:“殿下,老奴这就有罪了,这就有罪了!”又回头呵道:“轻着杖,敢下狠手看殿下不剥了你等的皮!”

李俨终于稳住了情绪,道:“军容,本王想托你向我父皇求个情。”刘行深细问了,却道:“殿下,谁说老奴能回圣人的意?”李俨道:“谁都这般说的!”刘行深嘿地一声长叹道:“殿下,外面的风言风语如何信得?老奴便是圣人的狗马,岂有人主从狗马之意的?奴不犯主,臣不干君。此事老奴是不敢言语的。殿下若想救他,何不寻淑妃娘娘,或者门下相公?”李俨甩着袖子道:“你与他家有旧,又同是内官,你不肯救他们如何肯救?兔死狐悲,不弃故旧,这些圣贤言语,你全理会不得,罢了,本王自想他法!”竟跳上马,走了。刘行深流矢使了四个跟上去,这普王也着实有趣!

五人三马没精打采的从禁苑转出来,从通化门进入长安城时,时间已经过午了。街面上依旧是熙来攘往,车马如流,除了随处可见的泥渍、泥水,并不见有多少影响。也许是为忧思所束,李俨肚中并不觉得饥饿,但是举目无助让他对什事也提不起兴趣。

“殿下,没准田令孜自家早有了法子!”

张浪狗突然道,他说话的时候故意呲牙咧嘴,以表示他曾经受过并且现在还在受着的痛苦,实际上作为一个职业的奴才——一个内园小儿来说,挨杖只是他们打小便惯习的功课罢了。石野猪的状况比张浪狗还要好,他虽矮小,但是毕竟是二十出头了,胸背上的肉鼓囊囊地摞在一起,肉球也似,杖又不重,十杖既没有伤着他的筋也没有动他的骨。

李俨马上振奋起来,马上挥鞭道:“走,去他宅中看看去!”田令孜这厮有时憨,有时却极联聪明,往常遇着什事他总是能想到法子的,不然自己也不会唤他作“阿父”!

田令孜的宅子在西城的辅兴坊,与皇城只隔了一条芳林街,是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繁华地段。两天后凤翔法门寺的佛骨将从城西开远门进城,经过两个坊后,从辅兴坊南经过,穿过芳林街,由安福门进入皇城。这个过程都可以从田令孜宅中的楼阁上望到,若从此点来看,不得不佩服田令孜购宅时的眼光,当然更令人佩服的是这厮的胆色。

长安城有两处著名的鬼市——北市与南市,与人间的西市、东市相对。南市在务本坊西门一带,北市便在辅兴坊南门一带,离此不远便有一处凶宅,荒废了上百年。这宅子原先倒是好的,乃睿宗皇帝第八女金仙公主所居,后来公主在宅东的金仙女冠观出家,宅子便空了,不久便闹起狐鬼来,白日、晚间时时有笙歌男女之声传出。公主羽化登仙后,狐鬼便愈发闹得凶了,白日里也时常见着些形影儿。到后来安禄山陷长安、吐蕃陷长安,无辜惨死的人多了,坊中南门一带一遇着阴雨天气,便可以听女子喧聚之声。

这些冤鬼邪物最喜的是春夏两季,往往日头一落便可以听见吆喝贩卖胭脂香粉之声。或者逢着初一十五的月夜,便有女子出来吟唱诗歌,什么“长夜长相守,黄泉好作家”,什么“长怜世上知心客,愿及流光枕月华”,因着这些鬼吟诗,凶宅的名声便也传播得愈发广远了。因此此处地段虽好,只是没人敢染指。

直到三年前田令孜出钱买了下来,也没请和尚、道士念经除秽,重新修葺一番后,便欢欢喜喜搬了进去。人问他可见了什怪异,他便说有,说入住当晚便有大狐六只,小狐三十六只拜伏堂下,说‘狐氏等为贵使守宅百余年,今贵使既来,狐氏等敢辞归山林’,他点了头,那狐鬼便不见了云云。

后来石野猪亲自听他说了一遍,田令孜对李俨却是另一番说辞,说“天地间只是个阴阳,阳能胜阴,阴不能胜阳。狐也好,鬼也罢,都是阴物,如何挡得阳世人呵!日出冰消,何惧之有!”

终究是把好端端的一个殿下调唆得鬼神不惧了。石野猪想,狐鬼当然是有的,只是碰上田令孜这种贪利不怕死的一时也难奈何的。这次圣人要杖杀他,敢说不是狐鬼的法儿?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