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凡胎(2 / 2)
顾弦望一怔,怅然地望着她的眼:“……因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不会这样愤怒,也不会这样恐惧。”
她顿了顿,倏又道:“你来以前,我与自己打了一个赌。”
顾弦望很乱:“什么赌?”
龙黎看着她,自她有记忆以来,曾有过无数次如夜郎水牢那般的血肉相搏,从最初的求援围观、到最后主动为她合上石门,她需要登上刀山,需要越过火海,需要成为鬼神本身,不论她愿意与否,这是她活下去所必须的筹码,那道石门就是她与世界之间无可跨越的距离,没有人会返身拍打,没有人会试图呼唤——除了她。
一次、一次、一次、一次次鲜血淋漓地回头,她在她的眼中,终于得以降落、成为了凡人。
“我赌你会来,”她多么害怕她来啊,却又如此渴望,“我的月亮,会奔我而来。”
第120章 凡胎
从她被冠以龙家人之名, 睁开双目的那刻起,注定江湖中这场腥风血雨,她得淋。
这一路的四面楚歌, 分秒间的山穷水尽, 孑然独行在十面埋伏的肃杀中,她周身镣铐, 不发一语,她已然接受了命数天定,岁月淋漓。
她无数次自人海经行,从不敢驻足看花;她于永夜中仰目,亦不曾窥觊星河。
一生倥偬,半世伶俜, 漫长时光里, 她只觉盛景寂寥。
孤独敲骨吸髓。
唯有一次次死地逢生, 刀尖起舞,一次次以身为盾,临危厄命, 她用鲜血浇灌阵痛, 用伤口抚慰平生。如此烂醉于浩浩黄泉,枯等桥上一碗汤水。
她是人间失常时产生的一段盲音, 是一具早已腐朽却仍在呼吸的尸体。
她离死亡太近,离人间太远。
或许早在石门内外的那一瞬, 便早已成就她心魔。
从起初的探寻, 到刻意的接近, 她自以为长久的隐忍, 足以铸就她的自持,只看一眼、再看一眼——她早该止步了, 在长索从天顶落下的那一个瞬间,她本该退缩回她的永夜。她如何敢承认贵州分别时落在她身上的第一片秋叶,又一次让本该凝滞的四季,滚动着碾碎了她的骨血。
她何止是混账,她根本就是头腐心烂肺的恶鬼,人面画皮,游走无间,明知身下是无尽血腥泥泞,却还不惜伸手揽抱这一昔的红炉点雪。
她机关算尽了,求她回眸一眼,只有在她眼中,她才得以成人。
这一次,龙黎没有再遮挡,她也终于看清了那瓶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