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黎家2（1 / 2）

黎永翻箱倒柜，找出来一些看上去像是茶的碎叶子，郑重地泡了壶茶，盖上盖子等待的时间内坐立不安，隔一会就打开看，好容易泡开了，从壶里飘出来的不是茶香而是霉味。

他感到难堪，立刻连茶带水一起倒掉了，看了一眼时辰，不耐烦地大喊道，“睡够了没有，叫你快起来，拖拖拉拉的。”

宁弥病着，嗓子疼，隔了一会才从内屋传出来声音，低低道，“你一个人迎吧，我起不来。”

黎永砰的一声放下茶壶，快步进了内屋，一把掀开被子，拉着宁弥的手腕硬要把她拽起来，宁弥火气也上来了，偏是不从，黎永拽她不动，便上手打，直往脑袋招呼，一边打一边怒道，“死婆娘，就会窝里横，快点起来，别人来见到还以为是死人，快起来！”

宁弥抬手挡着他的毒打，力气比不过男子，被黎永生拉硬拽地扯了起来，衣裳被扯得偏向一边，她下意识地还手，哽咽道，“你别动，我自己会下来……”

话未说完，猛地有些反胃，宁弥怀着孩子，本不能剧烈颠簸，加之疾病在身，更加难受。黎永见她痛苦地捂着胸口，手上的力气放轻了些，却还是在将她朝外拉，宁弥挣扎着，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宁秦回来了。

带着怒色的宁秦普一进门，黎永忙不迭地撒开了宁弥，一看老丈人的脸色，瞬间明白黎安那个小兔崽子去告了自己的黑状。

没了他的束缚，宁弥得以甩开黎永的手，离他远些，弱弱地喊道，“爹。”

见到女儿衣衫不整，病容憔悴的模样，加上黎安的新账旧账一起算，宁秦险些七窍生烟，黎永随便打人这事不是一回两回了，宁秦警告了他很多次，这王八蛋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宁秦也是个火爆脾气，当即抄起一根扁担，指着黎永喊道，“动一下，你再动我姑娘一下试试？”

黎永连忙解释道，“爹，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宁秦一声暴喝，生生打断了黎永苍白的辩驳，怒骂道，“老子跟你说了多少遍，没爹娘管教的东西，我家姑娘嫁给你，给你生孩子，你就是这么对她，啊？”

黎永：“没有，爹，今是有大事，我一下着急了，我——”

“你当着我面都敢这么打她，那我没看到的时候是不是往死里弄，”

宁秦扬手就是一扁担挥过去，黎永朝后一撤，便没打中，更激得宁秦吹胡子瞪眼，怒不可遏道，“不孝子，老子教育你，你还敢躲？”

“爹，爹！”

黎永一把拉住扁担，宁秦梗着脖子朝自己这边拖，到底老了，敌不过中年人的力气，由着黎永按住扁担，陪笑道，“爹，是我不好，我错了…但今真的是有大事，耽误不起，别说她了，咱们一家都得来商量，您看赶巧您就回来了，我还说让阿安叫您去。”

宁秦：“你还敢提阿安，上次那个…！”

他怒目圆瞪地盯着黎永，张了张口，见着宁弥在一旁，最终没有说出来，哼了一声拽过扁担，黎永顺势还给了他，背脊在刚刚那一瞬间猝然一凉，还好宁秦收住了，体温心有余悸地慢慢回暖，见到老人家要坐，连忙上去献殷勤，拉来了长凳。

“要不是过年不好见血，老子今天打不死你。”

宁秦气得止不住地喘粗气，摸索着长凳慢慢坐了下来，黎永连声点头称是，唯唯诺诺道，“爹，你赶紧去换身衣裳吧，王老爷家的人马上就到了。”

他看了一眼宁弥，小声催促道，“你也是。”

宁秦闻言转头：“谁，王八蛋？他来干什么，不是说好了年后还？”

黎永苦笑着无奈道，“是啊，是说好了……”

他未完的言下之意，已经呼之欲出了。

宁弥没说什么，默默转身进屋，宁秦沉默了半天，最终叹气道，“那估计今天没空了，你东西买齐了吗，明天给你爹娘的那些。”

黎永一顿，轻微摇头，“不了，不在坟头烧他们收不到的。”

宁秦骂道：“你是他儿你给他烧怎么就收不到了？想不想烧罢了，我看你就是不愿，怕被知道你现在什么德行！”

黎永被毫不留情地拆穿，面上过不去，只好低声道，“爹，何必废那些钱……”

宁秦：“你自己的老子你都不尽心，还指望我死后你给我尽心？不是人的东西！”

黎永埋头受着谩骂，每一句都点头附和，敢怒不敢言。

宁秦数落得够了，仍是恨铁不成钢，嫌弃道，“自己不早些准备，要用了什么都拿不出来，我叫阿安他们两个去镇上一趟，你们俩在这，姓王的狗腿到了别急，等我回来。”

他看了一眼黎永，见他讨好地盯着自己一动不动，啧声道，“你不拿钱出来，还要我垫？”

黎永从怀里拿出一吊铜钱，递给宁秦道：“既然要去，顺便叫他们把鞭炮，面粉和米这些一起买了回来，林老爷子不是叫咱们最近少出门，马匪猖獗，买多些屯在家里，该用时用就是了。”

林义之是从军中退役下来的老兵，早些年赶走了许多想来村里横行霸道的歹人，为人仗义，德高望重，最重要的是他有这方面的经历，关于官府和流民这一类的事，大伙都听他的意见。

宁秦皱眉道：“你倒会省事，两孩子怎么拿这么多东西？”

黎永额了一声，有些支支吾吾。

宁秦就知他根本没把两孩子的安危放心上，一把扇中黎永的头，指着他小声怒道，“当着闺女的面我不好说，你上回偷阿安的平安锁想去当了那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如果我没恰好撞上，你拿这钱用得安心不？”

老人颤抖着数骂道，“那可是救命的东西，你有没有点良心！是，阿英是个女娃，难道就不是你的后人？黎永，我告诉你，做人要厚道，那是你的儿子闺女，别当两个畜生一样，跟用骡子似的，动不了了就杀来吃掉。”

黎永敛眸，低眉顺眼道，“爹说得是。”

宁秦这个脾气，和他娘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碰硬还要更硬，见到黎永态度不错，心反而就软了，深深呼了口气，叹道，“今天下地不冷，腰不疼了吧？”

黎永轻轻一哂：“是没以前那么严重了。”

宁秦心中五味杂陈，想说些好听的话，却又难以昧着良知，话头提了又提，最终哼道，“要我说，也是你活该，当着孩子的面打他娘，不捅你捅谁去？”

黎永脸色变了变，一声不吭。

宁秦的头有些发疼，可能是气得太厉害，冲撞到这把老骨头了，他慢慢地缓着劲，低道，“我也没看出来，那孩子能下那么重的手。”

在姥爷的眼中，黎安就是身子骨差了点，笨了点，没人愿和他亲近，因而人也孤僻许多。

黎安早年间学说话慢，同龄的没一个敢靠近他，便是宁秦和他过世的姥姥每天抱着你一句我一句教出来的，宁秦看着他长大，全然想不出这个病娃娃能眼都不眨地，给黎永腰间开一条几寸长的口子。

即使当时宁弥快要被打死了，就算换作宁秦，嘴里喊打喊杀，其实最多也就上去揍一顿，哪有真下死手的。

但宁秦当时不在现场，他疑心过是黎永隐瞒了些事实，只不过黎永得到报应，险些命丧黄泉，这事就再也不提了，黎英那时还小，不记事，所以不知道。

她禁不住好奇，直接问了黎安，没什么不可说的，黎安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