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凤凰0631(2 / 2)

答案还有另一个——

吕成才自己付的房租。

他没任何工作,那么收入来源就有待考究了。

尤其是在查出他还吸/毒的情况下。

沈衡翳思虑片刻,接着做下决定∶

“先带几个人跟你回市局,审问吕成才这事,你比我更有经验,我带剩下的人在这等着,到晚上那酒吧开了再进去探探。”

“成。”

任务安排完了,沈衡翳却也暂时不想回车里,便让林郁青先把自己的人叫好,随即又在村附近张望了会,忽而看到什么,眼睛一亮,便直接走去。

见车外的沈衡翳同林郁青说完话又转身去了不知何处,郑伸好奇地伸长脖子瞧了半天,也想下车,毕竟现在在车上实在无事可做,无聊得很。

于是他又通过后视镜,悄悄观察后边两人。

陆青阳来时本就黑着脸,和沈衡翳说完话后就是黑上加黑,这会闭眼也不知是不是在休息。

晏景医则是在划拉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但是瞧着就很认真。

本来还想再看仔细点,结果刚调整好反光镜,晏景医便抬起眼,把郑伸吓一跳,又心有余悸地摆了回去,接着装作无事地把头伸出窗外,整出一副在感受阳光的模样。

晏景医弯了弯嘴角,也没戳破他,转身拍了拍陆青阳∶

“陆…”

……叫什么来着?

算了。

他又改口∶

“小陆同志?”

陆青阳心里本就还烦着,听旁边这人一起待了大半天还记不得自个名,不由地带上无法控制的怒意道∶

“陆青阳!”

“青阳?哈…”

他在笑什么?

他刚眉头一皱地睁眼,却又听那人温声补充∶

“春为青阳,气青而温阳,好名字。”

陆青阳一愣∶

“你怎么…?算了,你叫我干嘛?”

晏景医递过手机∶

“听沈队说你是犯罪学专业毕业的,那么,能否劳烦您分析出他的犯罪原因?”

陆青阳接过手机看了眼∶

“……周中正?这案子你们不是早结了?”

手机上是几张关于周中正的所有资料,其中包含了家庭和生长环境,其中生长环境占了大半。

探索犯罪原因于他这种学犯罪学的来说,本就是核心,既是核心,当然不可能轻易点出。

况且犯罪原因包含的因素众多,涉及到的学科也广泛,如果这人不是在拿他寻乐子,那就有可能是想听他说出其中一部分。

至于是哪部分……

这人是犯罪心理顾问来着?

既然是学犯罪心理的,那应该更偏向微观因素。

微观因素啊…更多涉及个体,反正案子也结了,他觉得没必要多说,便开口应付∶

“周中正这人是典型的变态人格,有不幸的童年,包括父亲长期的漠视和虐待、母爱的残缺,他潜意识渴望得到父母的关爱和关注,又同时发自心底地仇恨父母,所以在成年后有反复屠杀父母的动机,他母亲又因为在一开始给了他一段亲情,所以当这段亲情消失后,他对母亲的报复心会远强于父亲。这就是主要因素——不幸的家庭。

哦,他小时候还有伙伴?那伙伴如果拥有美满的家庭,就会造成他心理失衡,同样会鼓动他杀人。你是学犯罪心理的,应该清楚嫉妒心理对促成犯罪有什么作用吧?”

他说话时语气上总是自带一股子攻击性,惹得在前面偷听的郑伸都忍不住皱眉,况且讲的这串分析,晏顾问早八百年前就和他们说了,这人到底在自傲个什么劲啊。

晏景医倒是毫不在意地眉眼轻弯∶

“不错,还有呢?”

见陆青阳眼中带着烦躁与不解,他又补充道∶

“个体因素说了,还有呢?社会犯罪原因是什么?我记得这上面有湖西市和绿林镇的犯罪率吧,社会为什么会存在犯罪、以及他的犯罪是在什么条件下得以发生?宏观环境的范围兴许有些广了,那我再缩小点,你觉得,周中正是在什么样的社会环境下,才最终导致了犯罪?”

“你…”

陆青阳有一瞬惊愣。

对方问的问题各个都是有关犯罪原因和条件的研究,看来市局的心里顾问确实不至于是摆设。

他正了正神色∶

“你知道你问的社会因素里,包含了多少关系么?”

他的语气里含杂了试探,双眼紧盯着晏景医,生怕漏掉点什么。

听对方轻轻“哎呀”了一声,眼中似有一瞬为难闪过,刚想松懈,便听他又道∶

“问得挺好,如果没记错的话…有文化、现代化,还有社会化。”

晏景医又轻笑一声∶

“我并没有有意为难您、让您全部说完的意思,只是,我见您对服业村好像颇为熟悉,周中正所处的安生村与之相隔不远,二者虽处于两个镇,但我想,在社会因素方面,两者还是存在许多相同之处吧。”

确实…没说错。

他方才在村里时压根没见这人有多少动作,这会看来,倒是观察了不少啊。

见对方还未开口,晏景医小幅度歪了下头,称得上善解人意地问道∶

“需要我帮您开个头吗?”

“……不用。”

知道这会逃不过,陆青阳深吸口气∶

“就犯罪原因而言,文化影响了犯罪的形成。我之前在溪谷县工作的时候,确实在这的派出所干过……”

他抿了抿嘴唇,垂眸掩饰住眼底那股嫌恶∶

“这的亚文化…也就是说,这里犯罪形成的社会文化环境,是世代相传的,在他们的价值观念上,女性还不如一头猪,就算是杀了,那也没什么所谓。”

世、代、相、传。

晏景医暗暗将这四个字咀嚼一通,并未开口,耐心等着对方继续。

“凤凰镇所持有的犯罪文化具体特征,就是可以不视女性为人命,就算是有一个男人,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把女人活生生砍死,只需要他说一句∶这是我老婆,那就没人会管,甚至包括警察,而理由只是因为,他们认为,这只是人家的家事。对我们来说这很荒唐,但对凤凰镇的居民来说,这早已成为他们共同的认同。”

他所知的凤凰镇,是个长期生活于以亚文化为主导的地方,绿林镇也是相差无几,里面的原住民早已习惯了按照亚文化的价值观念和行为规范行事,这点他很早就清楚。

只是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会不会信。

不信也正常,毕竟城市出来的人,多是只是读过几本当代“圣贤书”,旁观过几次于普通人而言的“人间惨案”,便觉得自己已经看尽了人间疾苦,认为自己就是世间清醒、是人间正义,然而实际上也只会嘴上空喊着几句所谓的“平等民主”,毫无半点实际用途,到了真正的苦难面前,不等实践他口中的正义,便会跑得比谁都快。

对于这种“伪人”,他早就见惯了。

他特意沉默一阵等待晏景医的质疑,谁料对方却只是淡淡问道∶

“你看着挺年轻的,今年几岁了?”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青阳莫名其妙∶

“二十五。”

九五年的。

晏景医点点头,又问∶

“你刚刚说,这里的文化环境是世代相传,啊、你别误会,我没有质疑你的结论,只是好奇你的判断依据,嗯…你是怎么知道,它维持的时间长的?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说出大概时间。”

着实是出乎意料的问题。

陆青阳上一秒还想着火力全开地进行嘲讽,下一秒便不免感到有几分尴尬,随即不自在道∶

“反正我只知道…在改革开始前就有了。”

“噢,谢谢。”

晏景医又笑了笑,状似随意道∶

“那维持时间还挺长啊。”

“嗯、是…”

“也挺稳定?”

“是…啊?不是、你到底想问什么啊?!”

陆青阳猛抬头,顿时又同对方看不清情绪的双眼对望,想生气又一时不知从何气起,刚想再问,就听对方带有歉意道∶

“抱歉,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在想,这么长的时间,真的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异常?据我所知,改革后为了响应号召,各大村镇都相应进行新制度的实施,也常有领导进行下乡访查。”

“……大概是有吧,我怎么知道,我那会又没出生!你如果好奇,自己查去不就得了?”

见陆青阳眼神闪躲,明显出现慌张神色,晏景医心底闪过的猜测仿佛得到证实,但面上仍带着歉意,又道∶

“你说得对,是我说过头了。那我们再来聊点你可能知道的吧。”

晏景医眼中的笑意真切,陆青阳却觉得心里发慌,但又不肯认输,语气又是上扬∶

“聊什么?”

“我记得在犯罪原因的文化要素中,包含了社会群体、意识价值,以及制度规范,我们刚才谈到了稳定,那就从相反的说,也就是无益于社会稳定的因素。”

“……你想让我分析它们在镇上的呈现方式,还有相互作用关系?”

这可就是整合机制上的问题了。

纵使陆青阳方才有多疑忌,这会也不得不相信,晏景医确实对犯罪学有一定了解。

可如果要说起这个,那也不免要耗费些时间。

许是看出他的疑虑,晏景医道∶

“没关系,一步一步慢慢说,不急。你刚刚还说到了当地警察?那就先从不同要素的竞合说起吧,我确实挺想知道,作为社会有形架构的制度规范,在七八十年代的凤凰镇是副什么模样。”

所谓不同要素的竞争,指的就是意识价值和制度规范的关系。

晏景医这意思,其实就是在问,既然凤凰镇这样的社会能维持稳定,就说明这两者之间能够协调有序、相互补充,而这前提就是制度规范能够配合意识价值。

显然,意识价值在凤凰镇就是趋向犯罪。

那么,在犯罪现象并未减少、并且持续发生的情况下,相对应的制度规范,就有支持这一价值的作用。

不是弥补漏洞,而是包容甚至支持犯罪。

还真挺会问。

陆青阳张了张口,一时没措好辞,刚吱个声,便被身后传来的极轻的敲击声吓了一跳,差点跳起,顿时回头,见是沈衡翳在外头敲车窗,手里还提溜着一袋东西。

“聊什么呢这么认真?”

见门打开,沈衡翳从袋子里捞出四盒盒饭递去,嘴上一阵絮叨∶

“这的农家饭店是真敢要啊,两素一荤加上一勺饭的盒饭张口就是四十,我就借了厨具自己烧,省笔劳动财产。”

“你没砍价?”

晏景医接过盒饭后道声谢,接着问道。

“砍了啊,四十砍到二十了。”

晏景医夹起一条看着就不新鲜的炒白菜,短暂沉默。

去了人工费,算上包装、菜、油还有调料钱,怎么算都超不过十五,连砍到十块都算合理的了。

晏景医用手机转了钱,语气中带上分无奈∶

“沈队长,下回集体买东西,还是让我去吧。”

实在浪费不起这钱。

沈衡翳在当时见卖家毫不犹豫同意那会,就知道自己肯定砍少了,这会也无法反驳,便只是笑着用了句“好”。

去给别的同事送盒饭前,他嘱咐道∶

“等那名女士醒了,记得把剩下的盒饭给她。咱们得在这待一下午了,等七点一到,就跟着我去趟凤飞酒吧。”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