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地狱十九层33(2 / 2)

思嘉脑袋炸开。她拼命拨开人群,往外面闯----不许!不许!!

她要大声叱责,可肺腑的剧痛令她的声音直噎气,无人在意。

广场空地上,党卫军士兵押着的弗兰茨已经不是那个帅气的日耳曼年轻小伙子了,他浑身是血,灰制服看不出原本颜色,他被武装带捆着双手,半跪在地上。而安妮!安妮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袜子没了,她光着一只脚,浑身都是伤痕,目光涣散呆滞。

卡尔示意左右松开。弗兰茨撑不住身体,半瘫软。

“作为高尚的雅利安人,再给你一次机会。”卡尔把鲁格配枪上膛,丢到他面前,自己退开,示意下属把安妮扔到他面前,再解开他的手。

弗兰茨膝头上卧着安妮。他一边紧紧揽住她,另一只血迹斑斑的手在地上摸索着,成功拿起了枪。

思嘉发狂般朝他们扑去。“住手!”谁扯住了!?放开我!

弗兰茨平静地看一圈身边的人,党卫军,德意志居民,男女都是嘲弄鄙夷的表情。他低头朝安妮笑了笑,拨开她凌乱的头发,第一次虔诚吻了吻她的额头。勉强抬手举枪,扣动----对准了自己的下颚。

一声响,鲜血从他的脑袋口子迸出,他咧着嘴,就这么倒下。

红色灼热的液体溅在安妮脸上,她茫然无措地眨了眨眼,似乎才从一个噩梦中醒来,她惊慌失措,摸了摸弗兰茨的脸,她满手都是血!她慌忙竭力撕开破了的裙摆,撕成一条,想给他裹好伤口——鲜血浸透了他的金发,怎么都止不住。她再看自己的手。

“安妮!”

她对思嘉撕心裂肺的叫声无知无察。她忽然咯咯笑了起来,一把从弗兰茨垂落的手里,拿起了枪。

党卫军们立刻持枪对准了她。

安妮看着已经死去的德意志青年,眼里滚落泪水。她迅速决然对着自己脑袋,扣动。

呯一声。

思嘉连惨叫声都无法发出----她跌跌撞撞走过去,能走过去干什么呢?扑通一声,她跪在两人带着余温的尸体面前。大脑变得迷朦。

所见的,是地狱景象吗?

剧痛令她呼吸越发艰难。她匍匐在地,极力蜷缩----她极力想要抓住什么,痉挛的手狠狠捏住了一把泥土,带着鲜血的泥土。

卡尔科赫也很遗憾,弗兰茨毕竟是武装党卫军军官,他没想到他会自杀。虽然和下等生物有了牵扯本来就该被军法处置----算了,不管是在萨克森豪森还是哪里,他一直能只手遮天。他正好借机震慑别的看守,清除前任斐迪南的所有影响力。从前居然还默认许可医务室治疗病人?他作为新上任的指挥官,必须让集中营从上到下的全部人知道,这是属于他的全权新地盘。

“今天下午清空了医务室的所有苏联人吗?”他问道。“我可不是你们心慈手软的前任长官。”

卫兵答复说都送去了隔壁沐浴消毒。

思嘉听着,这话灌入耳中,令她意识更混沌。

“好极了,所有脏东西都终于收拾干净,让乐队继续演奏。”卡尔命令道。“请把荣誉雅利安人小姐扶起来。这毕竟是个周末的晚上,别浪费心情,小姐。”

穿着条纹囚衣的犹太人乐团就在广场上。长笛手同情地望了思嘉一眼,低头率先吹响了愉快的乐曲。

被士兵一左一右挟持强行拉起来的思嘉,被拉回舞会现场,按到了椅子上。她就像个木偶似的任人摆布,仿佛丢了魂魄。

我到底是在哪儿呢?她困惑。

耳边响着嘈杂的曲子,男男女女眼花缭乱地聚集一起,嘀咕说着话,有人还在看自己。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甜点蛋糕菜肴酒水,有人哈哈大笑,举着自己的金发儿子炫耀。

门外的几具尸体还有余温。这里是地狱第几层呢?

思嘉苦恼地想,她下意识地寻找那个坚定光明的飞行员----啊,不对。我多蠢。萨沙怎么可能在地狱里。他是布尔什维克,无神论者。他应该----

他也死在1958年的监狱里。

就像雅各布安妮弗兰茨一样,无声无息死去。

你怎么能对安妮说你会保护她?废物!你根本没能救下谁。医务室的苏联战士们也全都死了!你以为你还能救得了谁?!

自心脏处无可遏抑的疼痛,整个人四分五裂的疼痛,令思嘉忽然,轻轻笑了起来,笑得越来越大----以至于旁人都莫名其妙心惊胆战地看向她,怀疑她是不是疯了。

她在浑身直颤的狂笑声中,迎来了十二点。

回到二十一世纪,她依旧在笑,极力撑着身体滚下床。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持续露出一种诡异得惊心动魄的笑。

一边笑,她一边摸出了遗物臂章,手指来回抚摸着上面的刺绣镰刀,就像一位死神正擦拭她的权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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