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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何希月这个没读过几天书的女人和他聊了一晚上的哲学,仿佛郑安容上身一样,将他聊得晕晕乎乎,分不清东南西北。到最后,王建安只记得几句话,他回去仔细拜读了一番相关的著作,这才敢揣着书来跟自己的宝贝大明星谢嘉诚分享。

王建安说:“嘉诚,盛嘉宜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女人,她想要做一个可以影响别人,改变世界的人。你不能为她提供助力,就不要对她动真感情,因为她不会选择你。”

他对她没有用处,所以她的目光从来不在他的身上停留。

那徐少呢?他知道嘉宜是这样想的吗?还是说他知道,但是他甘之如饴?徐少倒是的确可以给嘉宜很多帮助,谢嘉诚知道她最近动了想去好莱坞的念头——李孟华导演一直在劝她,而李孟华本人这几年也频繁前往美国学习电影制作。

亚裔在好莱坞受到排挤和打压,徐家在湾区一带根基深厚,徐少可以帮她。她想继续当演员也好,又或者未来积累了名气想要退圈从政也好,徐少都是她最好的选择。

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其实也谈不上失去。

谢嘉诚面色如常朝着盛嘉宜走过去,停在她眼前,开口,声色悠扬:“嘉宜,你生日那天大概还没有杀青,之前剧组就说了要给你准备蛋糕,我们一起给你庆生。”不等盛嘉宜回答,他又问徐明砚,“徐少要是不忙,也可以来。”

争不过是一回事,气一气徐明砚又是另外一回事。

有钱怎么了?有钱了不起?

画面太美,工作人员不敢看。阿香偷偷躲到盛嘉宜后头,觑着她的脸色,发现她面色如常!根本不在乎眼前两个男人是不是在为她争风吃醋,甚至觉得有点不耐烦,但是又不想插手,于是转着手腕,仔仔细细查看自己的指甲。

嚯,不愧是嘉宜。

徐明砚看到谢嘉诚的挑衅,微微挑眉。

两人身高相符,一人俊秀,一人清雅,面对面站着,旁边还有个艳光四射的绝世美人,三人一起,叫旁边观战的忍不住吞口水。

过了几秒,徐明砚微微一笑:“我听嘉宜的,她想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盛嘉宜终于放弃对指甲的兴趣,抬起头:“走了。”

另一只交握的手扯了扯徐明砚。

“过几天的事,过几天再说吧。”她温声对谢嘉诚道,并没有忽视对方骤然黯淡的神色,但她没有太多想法。

她不爱演员,因为和自己合作的男明星,都分不清什么是戏中,什么是戏外。

他们长时间相处,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谁都要长,互相一遍又一遍说着我爱你,会亲吻,会拥抱,会做无比亲密的动作,久而久之,他们觉得这就是爱情。

这不是爱情,这只是一份工作。他们爱的也不是她,是想象出来的那个完美的角色。

盛嘉宜拉着徐明砚上楼,让他等自己洗个澡,再一起出门。

夏季虽然气温要低一些,但是日常还是能达到三十摄氏度,在外面拍一天戏,身上少不了汗水,盛嘉宜一直不喜欢沾满灰尘的感觉。浴室中水声淅沥,徐明砚靠着落地窗边的扶手椅坐下,Jim Thompson泰国丝绸铺在小几上,柚木地板呈现出偏深的褐色,像陈年的树皮,空气里有淡淡木香。

盛嘉宜在里面洗澡,他很难静下心来,只能随意翻动桌上报纸。

傍晚刚送来的报刊上赫然印着盛嘉宜和谢嘉诚靠在一起的照片,徐明砚不想看那张相片,瞥了一眼就把它塞到最下头。

香江的新闻更新得和曼谷一样快。

他本来要去东京,就因为那张照片临时改了主意。

隔着些距离,照片拍得有些模糊,眩目的阳光下,盛嘉宜和谢嘉诚站在廊下,两个人挨得很近,谢嘉诚低头,就着盛嘉宜手中的打火机,点燃嘴里叼着的香烟。

报刊主编不是不知道以这样一张不算过分亲密照片想要造谣难度有多大,只能在下面写道——阳光绿树,俊男美女,站在一起就是美好的样子。

徐明砚冷哼一声,没有心思再看报纸。

窗外是一大块翠绿色的草地,棕榈树的叶子被地灯照亮,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对面的落地窗则面朝湄南河,河岸两畔灯光璀璨。

这五年,泰国是东南的明星国家,GDP年均增速高达9%,是亚洲的第七大经济体,在东南亚,仅次于拥有大量橡胶、金属矿产、石油、天然气的印尼。

泰国的中央银行也被认为是亚洲技术最高的央行之一,高薪雇佣全球顶尖经济学者,花费巨资将本土人员送往西方高校研修,用来打造泰铢兑美元的复杂的“软挂钩”机制。

盛嘉宜出来的时候看到徐明砚站在窗边,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在看什么?”

她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眼神,看到夜幕中静静流淌的湄南河,与河上色彩缤纷的游船。

“嘉宜。”他忽然道,声音平淡,“我记得你会擅长风险模型测算。”

“为什么这么说?你难道不会吗?”盛嘉宜失笑。

徐明砚没有道理不会,他做过联邦储蓄银行的高级分析师。

“没有你那么专长。”他说。

准确来说,盛嘉宜当年在财政司干的那一套分析,跟经济没有多大的关系。他们那四五个香江人也是财政司专门聘用——梁振松有自己的小九九,不愿意使用外籍人。她们的工作就是设计专门的计算机模型来监测往来香江的外汇、利率、股市指数,防止国际上部分投资者乘机攻击国际金融中心与自由贸易港。

西方管这叫做Quantitative Finance。

不是人人都有这个能力做宽客,东南亚如今拥有高水平的数学、统计学和计算机编程能力的人本来就是少数,也不是每个宽容的模型都真的有用,这取决于她/他是否有顶级的智商、顶级学者的指点,以及是高度发达的金融工具和市场结构实践。

这种人在北美都不多,在这里就更少。

好巧不巧,他眼前站了一个。

“这么和你说吧。”盛嘉宜擦着未全干的长发,湿漉漉的水汽混合着玫瑰花的清香,馥郁夺人,“理论上我可以用Krugman第一代模型或Obstfeld第二代模型来给你测算泰国经济风险,挑一些资本流动性、外汇储备覆盖率、利率做参数,也许还要加上压力测试,假设外汇储备突然减少50%什么的。但是你要知道模拟只是模拟,现实会因为人的想法改变,计算机不会变。更何况最稀缺的是数据,很难拿到这么多指标的具体数据,当然你应该有办法。”

“怎么?”盛嘉宜说着笑了起来,“担心你在泰国的投资打水漂?”

徐明砚指着报纸上一条新闻给盛嘉宜看。

盛嘉宜凑过去一些。

那真是条微不足道的新闻,难得被他注意到。

一则短债违约的新闻。

就因为这个原因?

盛嘉宜都觉得有些吃惊了。短债违约的情况虽然不少,但也普遍存在,即便是她,看到这条短讯大概也是一扫而过,不会产生更多的联想。

她指了指酒店配置的计算机:“个人计算机处理不了你要的东西,得Cray T3D这样的超级计算机才行,你让你的员工去处理。”

“你太高估我们这些可怜的企业家了。”徐明砚闻言失笑,“你说的那台计算机,在匹兹堡超级计算中心,连NASA都还在用它的上上代。”

“那我也没办法。”盛嘉宜白了他一眼,“算力决定计算的结果。”

“我只要一个不可靠的结果。”

盛嘉宜沉默了一会,伸出手:“先给钱。”

“要多少。”

“越多越好。”她说。

有钱不赚是傻子,反正他要的是草稿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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