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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一片展架前路过。

在这家著名的私人博物馆中,负责人汤米亲自接见了这位来自亚洲的超级富豪,据说他是从前亚洲首富的孙子,如今新加坡女首富的儿子,他的父亲在纽约和加州投资了许多地产,参与了长岛一大片别墅区的开发,还以天使投资人的身份,为湾区两家新兴的生物科技公司及航天公司买单,给了他们上亿美金的赞助,并凭借此行动获取了联邦政府极高的赞赏与认可。

亚洲人和中东人总是大方的买主,他们豪爽且大方,愿意为任何事情掏钱买单。

这位Izon·xu,同样如此。

他在一幅罗伊·利希滕斯坦的流行艺术漫画前停了许久,然后对自己的助理点了点头:“Snap this up。”(快点买下这个)

“How much is this”他的助理指着这幅画问汤米。

“"Sixty-seven million。”(六千七百万美金)汤米小心翼翼道。

罗伊·利希滕斯坦的另一副作品刚刚在纽约苏富比秋拍上卖出天价,这让他其余的绘画也水涨船高,身为流行艺术的开创者,他的画作在收藏价值上已经不亚于毕加索。

“we buy it.”那位马来助理说,“"We need you to assign a professional security team to deliver this painting to......(我需要你指派专业安保团队把这幅画送到)”他顿了顿,“HK."

第60章 重庆森林

盛嘉宜从来没有想过会拍一个这样接近自己的角色,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参与了剧本的改编和创作,但是最重要的是,郑安容宣称阿may这个人物是专门为她而写的,这让盛嘉宜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就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有什么东西指引着她,缓缓朝着固定的轨道运行。

“你为什么觉得阿may很像我?”盛嘉宜问站在她身边的导演。

郑安容闻言把相机中刚刚拍到的照片递过来给她看:“感觉,我都是看感觉,你给我的感觉从一开始就很复杂的,只不过那个时候一直腾不出时间来创作更加适合你的剧本。”

他们两个站在油麻地的天桥上,那张照片恰好拍出了密密麻麻的楼宇,与重叠交错的广告牌,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线穿插在交织的车流上空,繁体字和英文同时出现在不同的店铺门前,每隔几米就有一个money exchange的货币兑换商店,可以轻而易举换到美金、英镑、马克、法郎等常见货币。

天边渐暗,摄影组在这里呆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捕捉到天气由明转暗的那一刻,白色的云与紫色的天幕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像一桶混淆着各种各样的色彩的油漆被打翻在空中,油彩从天而降,泼在狭窄的空间里,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perfect!”郑安容打了个响指,“可以去拍阿may的剧情了。”

一群人乌泱泱涌去街头,等着盛嘉宜去保姆车里补妆,桥下的雪糕车已经等候多时。

这部电影预算低到不超过两千万港币,盛嘉宜要价仅仅八十万,谢嘉诚破天荒降价到一百万片酬来担任男主角,郑安容相当硬气地拒绝了众多电影公司对他的投资,声称自己要在四十岁这一年,用最原始的方式拍出他对这座城市过去的记忆。

“他越是这样,那些投资商就越觉得他是个有个性的天才,哪怕电影不赚钱,也愿意给他花钱。”谢嘉诚此前是这样评价的。

盛嘉宜想到这句话,唇角忍不住弯了弯。

她已经站在雪糕车里,透过绿色的玻璃去看窗外天桥下站着的男人,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她看起来不像是在演戏。

李泽阳饰演的阿平穿着警察服,佩戴警徽,一身颓废靠在桥柱上抽烟。他本来就是凌厉的长相,用别人话来说就是超级man,最适合演这种警察一类的角色,再穿制服,简直要迷死一大街的人。

阿may就是那个被他迷住的人。

每天下午六点整,阿平会来到天桥,六点十五分他会乘上745号巴士离开。

阿may在这辆雪糕车里兼职,每天下午四点三十分到达,然后她会在六点三十分离开,她从来没有和阿平说过话,但她已经是这座城市里和阿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陌生人,她甚至连他的每一个小动作都可以记得清清楚楚。

日本作家村上村树在自己的小说《遇见100%完美女孩》里写:“四月的一个美丽清晨,在东京时尚的原宿区的狭窄小路上,我和我的100%完美女孩擦肩而过。”

郑安容在最早的最早,就是看了这一句话,有了拍摄这部电影的冲动。

盛嘉宜在窥探的时候,还没有忘记用手扣弄餐台上的抹布,这种小细节被郑安容指给谢嘉诚看:“你看,嘉宜就很会设计这种无意识的动作,她很清楚人在发呆走神的时候,不会完全静止。”

“她有上过表演课吗?”谢嘉诚摸了摸鼻子,破天荒有了压力,“我是说,嘉宜出道也没有接触过系统的表演训练吧。”

香江大部分以演技好而闻名的影星都呆过话剧社或者训练班,而据谢嘉诚所知,盛嘉宜没有经历过这种培训。

“她啊,一开始也不是这样。”郑安容说,“还是因为悟性比较高,除我之外不少导演都手把手教过她怎么演戏。”

“您为什么想过找我来演阿星呢?您不担心我演不了这么复杂的人物?”谢嘉诚轻声问道,他眼睛还专注地注视着屏幕中的盛嘉宜,她根本就不像在演戏,这场戏没有一句台词,也没有人来叫停,她就在雪糕车里无所事事地把玩着一些小物品,然后在空暇时间故作无意般地去看街上的人流与远处的阿平。

郑安容的御用男主角公认是金像影帝程良西,

“没听到记者说吗?是嘉宜推荐的你。”郑安容把手放到轨道摄影机上,“我尊重她的选择,她从来没有看错人。”

谢嘉诚觉得郑安容对盛嘉宜有种谜一样的信任,如果是这样,那盛嘉宜在郑安容的影视项目中能起到的作用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阿may把窗户擦得干干净净,泡沫在玻璃上留下彩虹般的炫光,又在下一个瞬间被她手中的抹布抹去。

红色双层巴士飞驰而过,她再去看天桥下,已经空空如也。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准备一下Joshua。”郑安容拍拍谢嘉诚的肩膀,“我们去重庆大厦拍摄你的戏份。”

重庆大厦在尖沙咀最繁华的一条道路上,17层高楼里住满来自全球各地的背包客、劳工和商人,因为楼内单元众多,路线复杂,人员身份混乱,不知道有多少没有拿到居留权的人藏身于此,所以此地也被认为是鱼龙混杂,黑暗危险的场所。

郑安容几乎是花掉了他能用上的所有关系,才从业主委员会那里协调来拍摄的许可权。

盛嘉宜对于他这种本事已经不奇怪了,先是在从未有影视团队进入的吴哥窟取景,然后又在没有任何影像记录的重庆大厦里拍摄,郑安容总是能用他的办法,去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

“如果是别人,我们不会同意他们进入大厦来拍摄,您知道的,这里住了许多国家不同民族不同肤色的人,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听不懂中文,也没有办法理解中国的文化,你用相机对着他们,尤其是女人,他们会认为这是一种冒犯,这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纷争,这栋楼里的南亚人和非洲人前几天刚刚火拼过一次,四个月前供电房还发生了爆炸,让整幢大厦停水停电整整十个昼夜,您不敢想象当时居住在楼里的滋味,我们和九龙的官员探讨过这个问题,或许是时候对楼内进行整顿了,就像他们对城寨做的那样,重新改造电路、安装摄像头、派驻安保、清理卫生,总不能让这里继续成为法外之地......”

闪烁的灯光下,重庆大厦业主委员会主席Maria带他们一行人坐上向上的电梯。

从一楼入口进来,沿途都是满目琳琅的商铺,肤色各异的穿着纱丽、黑袍、白袍的男男女女穿梭在狭窄的过道间,一部分外裔对他们的进入很警觉,目光敏锐地盯着他们,郑安容不得不叫随性的摄影师收起相机,以免引发什么误会。

在这栋楼里,负责管理秩序的不是这一片区的阿sir,也不是想象中黑暗场所一定会出现的黑/帮,一路问过来,九龙的官员给郑安容引荐了这片混乱领域真正的管理者——由楼内原始居民自发形成的“业主委员会”。

Maria中文名叫李丽,今年三十五岁,她从小就生活在这栋楼里,父亲是个商人,也重庆大厦最早的业主之一,在十四层有七套物业,这些房间如今都被她陆续租出去,给阿尔及利亚人还有印度人开办酒店,七套房被隔成四十六套小单间,每个月给她带来丰厚的租金收入,所以Maira也对重庆大厦未来的发展非常关注。

“你们在我的旅馆拍摄,一定会让租金翻倍。”她说到这里的时候,腼腆地笑了起来,枯燥的卷发披散在脑后,一双丹凤眼角上挑,带着雀斑的脸上浮现出熠熠神采,“我是您二位的粉丝,可以给我签个名吗?”她问的是盛嘉宜和谢嘉诚。

“不敢想象你们有合作的一天,还是在我的眼前,真是像做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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