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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不要在这个时候提什么该死的对冲基金,盛小姐。”

华尔街有上百亿的生意可以谈,那里的有全世界最精明的白人,汇集全球最多的资产,如果能得到那些人的支持,他可以轻而易举用杠杆撬动整个亚洲的经济天平。如果梁振松要取缔汇港集团的发钞权,那就让他这么做好了,他永远不明白他此刻的想法有多么单纯和理想,因为很快他就会发现,所谓的全球金融中心只是建立在殖民贸易上的纸盒,只需要一簇细微的火焰,就能将这具躯壳焚烧殆尽。

徐明砚生在一个令人闻之惊叹的家庭,他童年时有一个印尼来的富商,试图在希罗集团投资的Nassim Road上购买一套价值2.6亿美金的超级豪宅,因为新加坡的顶奢地皮比之香港更加有价无市,所以他并不掩饰自己对黄若仪的讨好与对这位女性掌门人独子的溢美之词,他是位佛教徒,他说,徐明砚这样的人,一定是上一辈子积攒了无量的功德,才会投身于这样的家庭。

“Kamu akan menjadi orang yang hebat,tidak hanya sebagai pewaris grup bisnis di suatu daerah.”他十分认真地讲到。(印尼语: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人,不仅仅是一个地区的商业集团的继承者)

“他啊。”希罗集团主席黄若仪在一旁捂嘴轻笑,“我对Izan没有那样高的要求,他父亲是已经指望不上了,徐家一直在走下坡路,再过个十年二十年,如果没有意外,恐怕也只能淡出权力的中心。不过好在我还在这里,至少Izan不会吃太多苦,到他这一代,保证生活是不用担心的,至于他自己,这是命数,未来他不把家业败掉,就算好了,如果他没有能力,我希望他不要进入集团董事会,拿信托生活,其实也不错。”

徐明砚很少见过他的父母,他的父亲常年沉迷于科考和艺术,在加州的别墅中,家里二十三位佣人会负责他的一切起居,而在新加坡,黄若仪有空来见他的时间屈指可数,她跟自己两位哥哥争夺家族企业到了撕破脸皮的地步,官司至今仍未打完,但是她那位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已经不得不将家族的权柄交给自己的女儿。

诺大的商业帝国,一定需要一位手腕强硬的掌门人,才能长久地在疾风暴雨中生存。

感情上再怎么偏爱儿子,到了垂垂老矣的时候,理性终究占据了上风。

其实黄主席未必是那样强悍的人,但她也只能坚强。

在这样的家庭,平凡就是一种罪过,但是想取得过去那样的成就,似乎也不可能,他似乎很幸运,生下来就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但他又不是那么的幸运,从他出生那一刻起,过去的辉煌已经逐渐成为记忆中遗失的幻影,父亲执着于回到北美,如果不是强势的母亲坐镇南洋,他都未必能那么顺利从父亲手中接过汇港董事会的席位。

如果他足够理性,就应该在这个时候义无反顾离开,在约定的时间内参加几家对冲基金与世界级投行的掌门人的晚宴,在鸡尾酒party的过程中,会有穿着白色芭蕾舞裙的金发白人女孩成群结队在舞池中跳舞,他们几个就着数十万美金一瓶的威士忌,敲定之后半年的外汇投资计划。

这个计划也许关乎香江未来十年的经济走势。

“明天再走也一样。”他说,“也该让华尔街意识到我们亚洲人,也会有不按时赴约的那一天,他们应该为此做足心理准备,不是人人都要求着他们办事。”

“你说的对。”盛嘉宜哄他。

“你应该搬一个地方住。”他低声在她耳边说,“浅水湾那套别墅很不错。”

盛嘉宜脸上有些发烫,她还是推拒道:“算了,我在这里也挺好的。”

“我觉得你会喜欢。”他并不逼迫她,“等你去看了再说。”

盛嘉宜也不知道跟他谈感情,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不想把人想得太坏,提前去预支未来可能发生的一些问题,但是徐明砚抛过来的糖衣炮弹太多,她不敢想如果任由自己享受他的馈赠,未来她该怎么适应没有他的时间,即便是从物质上,她也会产生一些依赖性,而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盛嘉宜直到开机那一天才看到新电影的剧本。

这是她第四次和郑安容合作电影,出于对导演本人的信任和两人之间亦师亦友的关系,理论上不管郑安容写出什么东西,盛嘉宜都会来演他的女主角。

在电影拍摄上郑安容的水平天生要比香江其他导演高一个段位,这指的是他不仅接受过相当全面的电影制作上的教育,对影视文化的理解要更加全面,也更加深刻,如果一定要分个类别的话,郑安容被认为是先驱电影人的代表,他对电影艺术的把控也是整个香江影坛最接近欧洲导演水平的存在。

但是盛嘉宜和他聊起这部新电影的时候,还是大吃一惊。

“一定要这么拍吗?”盛嘉宜问他,“我觉得你想传递的东西比高棉更多,有时候感情太混乱了对电影本身并不是一件好事,到时候影迷根本看不懂,不是说大家都看不懂的电影就是好电影。”

“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郑安容反过来问她,“我们过去一直都还在拍爱情的主题,现在我们也拍爱情,但是重点变了。”

“你有跟谢嘉诚聊过这一点吗?”盛嘉宜抿了一口手中的咖啡,隔着一扇玻璃,楼下是车水马龙的旺角街道。

“我们谈了一些,他很喜欢这部电影。”

“可是他这个角色很难演。”盛嘉宜说,“虽然我很喜欢他,但是我必须说,他不一定能演好,他过去就是一个......”她想了许久,才勉勉强强道,“不功不过的偶像派。”

“所以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郑安容倒不觉得请谢嘉诚会有什么问题,“你之前也是偶像派。”

“我从出道就不是偶像派。”盛嘉宜不客气地反驳道,“我一直是实力派。”

“我们先不讨论你是偶像派还是实力派的问题,这不重要。”郑安容止住这个毫无价值的话题,“其实我不担心他,我担心你,你现在公开了恋情......我担心这个角色,可能会对你造成一些影响,你男友那样的家庭,应该不会愿意你在电影里演一个......”

“站街女?跟人乱睡觉私生活放荡的拜金女?”

郑安容难得有些尴尬:“其实我并不是这么写的,对吧,只是一个底层女孩。”

盛嘉宜搅动勺子,没说什么。

“你有和他说这件事吗?”

“没有,我们之间不讨论这些,他对我的事业不是很感兴趣,在他眼里电影行业恐怕不值得一提。”

“"Dispensable entertainment industry."(可有可无的娱乐业)郑安容闻言给出了一个尖锐的评价,“事实上电影还是比较挣钱的,不是吗?”

“如果我们这里的电影算得上——industry。”盛嘉宜笑道,“他觉得三叔那样的娱乐公司老板,最多像个体经营户,而不是迪士尼、华纳或者环球那样的娱乐业集团的Chief Executive,这是不正规的,没有体系的产业。”

“听起来真傲慢啊。”郑安容感慨,“可是他看起来很低调谦和的样子。”

“我男朋友嘛,他修养是很好,但那不代表他从内心里会认同我们这种......”盛嘉宜手指打着圈,试图去跟郑安容描述徐明砚,“你能明白吗?他是看不上香江这些不需要什么技术,只需要低廉的薪酬、大量的劳动力以及行业垄断的经营牌照,就能挣钱的产业,我发现他的逻辑思维很美国化,他已经搞明白华尔街那套玩法了,比如杠杆、套利、量化、做空......而像三叔这样的商人,可能还在想,如果要竞争过亚影,那我们最重要的是培养出一个很有名的明星,比如我。”

盛嘉宜摊手,她的手指修长,指甲盖上永远涂着晶莹的裸色指甲油,指甲不会留得过深,恰到好处的长度,有时候比划起来,甚至会让人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这双过分好看的手上。

“你和他怎么交流?”郑安容蹙眉问道。

“我会和他探讨他的问题,而不是我的。”盛嘉宜说,“我总不能和他聊《星球大战》。”

“越看不上,越不会允许你演这种角色。”

“谁管他许不许呢?”盛嘉宜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而且还好吧,又没有暴露的戏份,演一下而已,他要是介意的话,那就和我分手好了,我不在乎。”

“对别人来说,和他恋爱的机会多么难得?你难道不想嫁给他?”

“我不想考虑婚姻的事情,我总觉得我这辈子不会嫁给任何人。”盛嘉宜说,“让我们继续聊电影好了。”

“你知道吗嘉宜,第一次我对电影之外的事有了这么大的兴趣,比起聊电影我更想和你聊你的感情,毕竟这也是一种创作灵感。”郑安容说这话的样子十分欠,盛嘉宜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

“你不如参照我来拍一部电影好了。”盛嘉宜道,“掘金女郎傍上超级富豪,最后却一无所有,被逐出豪门,名声扫地。”

“relax,你不要这么激动,你没注意到自己提到他的时候总会显得不那么冷静吗。”郑安容压了压手掌,“不要总是把事情想得这样坏,搞不好他被你拿捏的死死的,你说往东他不敢往西,越是这样心思深沉的男人,在感情上越是容易被套牢,他们一生只会有两种情感,一是游戏人间,二是至死不渝。”

“你说的对,没错,他们就是这样蠢。”盛嘉宜敷衍地点头。

“你进过重庆大厦吗?”郑安容问道。

“没有,谁会没事跑到那个里面去?你没听说过那些都市传闻吗?”盛嘉宜懒洋洋扫了他一眼,“据说当年有个女人在楼里被捅了七十多刀,从此之后那层楼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女人的哭泣和尖叫,墙上会忽然出现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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