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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诗潼顿时噤声。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

现在老虎回来,她便只有缩着肩膀躲到全蓁背后的份了。

“嫂子……”梁诗潼弱弱出声,“救救我……”

全蓁自己的事都还没弄明白,何况,她觉得梁世桢一定觉得她这人麻烦透了,净给她找麻烦。

须臾,她只能朝梁诗潼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神情。

梁诗潼“啊”一声,弱弱,“怎么这样啊……”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她这么辛苦当调解员,到头来什么好处都没有就算了,竟然还要被自己的亲哥教训一顿,而嫂子竟然见死不救!

她觉得好委屈。

梁诗潼撇嘴,“哥,我不是故意的,饶了我吧……”

梁世桢看她一眼,脚步未停,径直上楼,“跟我去书房。”

那声音是一贯的低沉,透着几分威压。

梁诗潼不情不愿跟过去。

书房门关上,梁世桢翻开她最近的课程检查进度,见梁诗潼十有八九答不上来,他面色较之方才沉得更深,严厉开口,“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

梁世桢曾允诺,不去上学可以,但她的功课不能落下。

梁家虽不需她努力赚钱,但亦不能容忍她就此成为一个无用的废人。

梁家从不养闲人。

包括梁世桢自己。

梁诗潼被他那神色吓到,嗫嚅,“我又不是故意的……”

梁世桢气压很低,“方邵给你的那些书收拾出来,等你成绩提上来再看。”

梁诗潼眉头紧紧蹙一起,“哥……”

梁世桢看她一眼,低声重复,“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这语气毫无转圜余地。

梁诗潼几乎倾刻间眼眶内便涌出泪水,她用手背揩了下脸,狠狠瞪向梁世桢,“哥你太过分了!亏我帮你说这么多好话!”

“你讨厌死了!”

“活该嫂子对你有意见!”

梁诗潼说完,便捂着脸跑了出去。

全蓁见上面吵得厉害,便想过来看看,谁知才刚到书房门口,便撞见这一幕。

她几乎下意识便站在了讲话比较好听的梁诗潼这边,“诗潼……”

梁诗潼吸了吸鼻子,一脸难过,“嫂子,我收回我刚刚的话,我哥就是很讨厌!”

她那表情,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全蓁不免不赞同地朝梁世桢看去一眼。

谁知梁世桢此刻已站起身,立在窗前,他指尖点了根烟,背影寂寥,完全没接收到全蓁的不满。

梁诗潼已经好久没有被这样数落,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又好面子,此刻情绪极度不稳定,但她不想再讲难听的话,轻轻将全蓁的手推开,哽咽开口,“嫂子,对不起,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全蓁摸一下她的头,柔声,“好。”

梁诗潼悄然离开,全蓁仍旧不死心,又朝书房看去一眼。

谁知这充满个人情绪的目光被梁世桢于半道截获。

他微微侧身,那极具气场的黑色西装与那扇暗色不规则窗近乎相重叠,好似夜色里的一丛深影,框出一张完美到过分的侧颜。

有多完美,就有多么淡漠。

全蓁正犹豫该不该进去。

尚未做好决定,梁世桢却已将那烟在窗台碾灭,他好似全然洞悉她的想法,隔着一整条被冷白光线笼罩的走廊,他神情寡淡扫过来一眼,嗓音疏冷到极致,“进来。”

“——站那做什么?”

第26章

全蓁小心观察一瞬梁世桢的神情,发现他除了生气,浑身好似汇集着一股更为复杂的情绪。

但她无暇探究,此刻心疼梁诗潼占上风,全蓁指尖摩挲桌角,想开口,又担心触霉头。

梁世桢意味不明看过来一眼,“想说什么就说。”

台阶即已递到这里,全蓁再无不开口的道理。

她回看回去,轻声,“你对诗潼……太严厉了吧?”

两人方才吵的内容她多少听到一些,大家都是从学生时期过来的,稍一思索,便能猜出前因后果。

全蓁是女孩子,特别能够共情诗潼伤心的原因,再说,童年创伤往往伴随一生,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平安已是万幸,何苦再苛求其他。

“严厉?”梁世桢半倚在窗台边,眼眸低垂,嗓音磁沉,低声反问,“你回忆回忆你的学生生涯,看看这究竟算不算严厉?”

全蓁蹙眉,“可是情况不一样……”

梁世桢不由分说截停她的话,“哪里不一样,你失去母亲,艰难求生,她失去父母,在我的庇护下长大,你们两个之间,真的有高低之分?因为她是梁家人,她的苦难就应该被放大?”

全蓁一瞬沉默,她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正欲再说点什么,梁世桢却突然转过身,他对着夜色,打火机砂轮轻嚓,他微垂着头咬住一根烟。

他身上有种很矛盾的气质。

淡漠有之,坚忍亦有之。

但若说哪种特质最特殊,全蓁觉得,还是那一抹若有似无的苦涩。

好似小时候煎过药的药罐,涤不尽那积年累月的苦痛。

全蓁嗓音一霎放得更轻,“我就是觉得,你可以温柔一点,她才十几岁,路还长。”

梁世桢两臂撑在窗沿,剪裁良好的定制西装在夜色下泛出优质面料独有的一丝波澜,他手肘屈起,吸了口烟,看着全蓁淡声道,“在梁家,自立是先决条件……”

全蓁猛然意识到,梁世桢这是在对她解释。

于是,她神情稍敛,听着他继续说。

“诗潼今年十五,我现在可以说,我保她衣食无忧,但前路难测,这种话连我自己都不确定能讲几年。”

“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梁世桢嗓音放低,面容严肃,t“我不希望她离开我就成为一个废人。”

全蓁抿唇,“这些……你有跟诗潼说过吗?”

梁世桢看她一眼,没说话。

全蓁明了,那就是没有。

在梁家这么久,她大概清楚那场车祸之后,梁诗潼便成为梁世桢一人的责任。

要一个二十岁的少年陡然转变身份,成为父亲母亲与兄长三者合一的角色,的确不是一般的艰难。

全蓁曾设想过,若是自己刚上大学,父母突然留下一个妹妹要她照顾,她大概会压力大到崩溃吧。

但……全蓁静静说,“诗潼其实比你想象的要懂事,这些道理与弯弯绕绕的关系,你都可以说给她听的,她可以理解的。”

全蓁小心看眼梁世桢,小小声补充,“其实小孩子最不喜欢被大人当作小孩子了……”

这话说完,空气倏而安静下来。

全蓁微妙不自在,伸手摸了摸鼻尖。

她手腕上戴着银镯,动作间发出极轻微极清脆的声响。

梁世桢笑出一声,“你好像很懂?”

全蓁眨一下眼,比划了一个会令某些男性破防的手势,“一点点。”

她说,“因为对比之下,我可能跟她的代沟会小一点点。”

一个大十五岁,一个大八岁。

这比较无异于五十步笑百步。

也亏她好意思开口。

梁世桢不动声色勾了勾唇,那语气颇有点漫不经心的意思,“那你代为转达吧。”

全蓁:“……啊?”

直到叩响梁诗潼的房门,全蓁才隐约觉出几分不对劲。

这怎么感觉……好像是她跟梁世桢在一起养孩子啊?

因为梁诗潼的缘故,梁世桢今晚并没有离开。

全蓁莫名其妙被承担协调者这一角色,好不容易才将梁诗潼哄上床,但怎么说,两人关系其实一直不错,诗潼对她也很友好,全蓁担心她的情绪问题,便也没有提出要走。

两人对外一直是如假包换的夫妻关系,既然同时留下,佣人理所当然只收拾出了一间房。

因而,在管家的指引下,全蓁压下门把手,看到床上坐着的梁世桢时,她神情险些没绷住,看眼对面,又看看屋里这极具梁世桢特色的暗色色调。

梁世桢瞥她一眼,嗓音毫无波澜,“对面是诗潼的衣帽间。”

全蓁:“那我……”

梁世桢将书翻开下一页,淡定自若回,“你可以找人,再安排一间房。”

现在早已过午夜,家里除了值班的佣人,其余皆已睡下。

全蓁没有资本家思维,做不到像梁世桢那样使唤人使唤得理直气壮。

犹豫片刻,她抱着诗潼给她找的衣服,随机拧开走廊尽头的另一间房。

谁知一打开,这竟然是杂物间。

全蓁不死心,除了个别拧不开的房间。

她依次屏着呼吸拧过去,结果分别是梁诗潼大小姐的书房、游戏房、玩具室、影音室以及两个衣帽间。

全蓁对这里不熟,不知楼上和楼下会不会有空房。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折回去问梁世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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