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战士(2 / 2)

  四面困窘的情况下,只有他的小儿子约翰和情人爱丽丝还对他不离不弃,他也将三个年幼的孩子交给二人照顾。两个女孩都很乖巧,爱丽丝说唯一的麻烦是小埃莉诺总是闹着要找奥托哥哥(他和父母留在了阿基坦),但约翰曾经向他抱怨过理查的私生子过于沉默与古怪,他不喜欢这个小孩。

  约翰提起那个孩子他也想起来他,那天他一直安静地坐在祖母身边看书,但除了他和理查一眼能辨别出的相似外他显然没有注意到有关他的更多细节。“他现在在干什么?”他随口一问,约翰撇撇嘴,不屑道,“在看书,他从来到希农后就一直找教士们要书看。”

  一个四岁的孩子能够看懂那些复杂晦涩的宗教书籍吗?亨利二世觉得有些好笑,决定动身去看望一下这个孙子,他叫什么来着?

  “塞萨尔。”那个男孩回答了他的疑问,他正在窗台边看着一本彼得·阿伯拉尔(1)的《是与否》,“你为什么看这本书?”老实说,亨利二世不知道一百五十八个拉丁语问题有什么值得看的,他对宗教典籍远没有对法律条文那么热衷。

  “因为我没有别的书看,这是教士们给我的书里我唯一能看懂一部分的。”事实上,前世宗教相关是他最不感兴趣的方向,他对彼得·阿伯拉尔还算熟悉是因为阅读了他和情人通信的《书信集》(他更喜欢另一个译名《圣殿下的私语》),不过这本情书虽有幸流传后世,却显然不会是教士会给一个年方四岁且有望成为虔诚神父的孩子看的书,因此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阅读相对没有那么晦涩也包含一定思辨意味的《是与否》------正好他前世一直没有找到中译本。

  如果他投胎到了意大利或者希腊,这时候应该都在浩如烟海的典籍里快乐得无法自拔吧,或者如果他去了中东,现在一定在学术的天堂乐不思蜀,可谁让他投胎到了英格兰呢?“我去克吕尼拜访过他,如果教士们能集体布道,不行婚娶,节俭禁欲,倒也不失为好事,但对于君主来说,教士受到爱戴的同时还企望保持独立的地位,这是个灾难。”亨利二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他曾被迫赤/身悔罪的经历,“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这可太明白了。

  不说后世所有文科生耳熟能详的宗教改革,亨利二世刚刚提及的克吕尼运动也是中世纪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中世纪晚期,随着生产力的提高和经济的复苏,教士阶层不可避免出现了腐化,世俗王权也对教会权力提出了挑战,表现出来就是主教叙任权的争夺。

  为了这个主教叙任权,神圣罗马帝国的亨利五世还曾被开除过教籍(这位也算他亲戚,若他和玛蒂尔达能有一个孩子或许亨利二世便不会出生),亨利二世和他这位素未谋面的“父亲”某种意义上也算同病相怜:托马斯·贝克特事件也是因亨利二世想要收回教会的司法权引起,但最后也以失败告终,亨利二世还为此大出血。

  克吕尼运动是教会自我革新的尝试,起初收获了极大的影响力,但随着权势的煊赫,这一反腐化的运动本身便腐化了,最后自然不了了之。塞萨尔内心极度矛盾,一方面他如果如实回答了亨利二世的问题就不可避免地会提及托马斯·贝克特,且不说这会不会惹来亨利二世的雷霆大怒,他要圆有关“他为什么知道托马斯·贝克特”的谎言就需要费很大一番功夫。

  但这很可能是他唯一一次与亨利二世进行深度交流的机会,不说亨利二世之后有没有闲心再管他这个不喜爱的儿子所生的私生子,他离他历史上的死期也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为了他未来的自传能足够精彩,塞萨尔最终还是决定顶着巨大的压力回答亨利二世的问题:“我明白。”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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