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长谈（二）17（1 / 2）

“师傅，你咋知道宋金海找我，还有别的事？”</p>

老张头轻“哼”了一声。</p>

从兜里掏出烟卷儿，想点着，可却怎么也找不到火柴。两只手，上下左右，在工作服上衣的几个口袋里，一顿划拉翻找。</p>

看老头找半天也没找到，孙建伍赶紧从自己兜里掏出火柴，拉开火柴盒。捡出一根，划着，给师傅点上。</p>

老张头叼着烟，那精瘦的腮帮子，像拉风箱一样，吧唧吧唧，狠抽了两口。</p>

然后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望着孙建伍。</p>

“说吧，什么时候走？”</p>

“师傅，你都知道了？”</p>

轮到了孙建伍吃惊。</p>

“他宋金海一撅屁股，我都知道他要拉什么粑粑！”</p>

老张头落寞的，磕了磕烟头上的烟灰，问着孙建伍。</p>

“师傅，我不想走，我也不想去什么保卫科，我觉得锅炉房更适合我！”</p>

“屁话！没出息！”</p>

老张头把嘴里的半截烟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两脚。站起身走了两步，然后又一屁股坐在孙建伍的对面。</p>

“你烧锅炉，烧傻了吗？好好的保卫科为啥不去？你知道吗？进了保卫科，就相当于进了机关楼。机关楼是什么地方？那是戏里唱的天子脚下，近水楼台。多少厂里的小青年挖门盗洞，挤破了脑袋想进去，你可倒好，还不想去，咋地？保卫科庙小，放不下你这尊大菩萨？”</p>

孙建伍委屈地看着师傅：</p>

“不是我不想去，师傅，我是舍不得你！我走了，你咋办？这里的活这么重，你身体又不好，我担心…”</p>

“我用你操心我？……唉！”</p>

老张头忧伤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孙建伍的肩膀，像一个老父亲般的，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孩子：</p>

“伍子，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孩子，不能因为我这把老骨头，就耽误了你的前程啊！你小子是从部队回来的。年轻有能耐，锅炉房这汪水，肯定养不了你这条鲤子鱼。”</p>

“还有，我这老头子能看出来，化验室的小柳姑娘，她是真心稀罕你。可是你在我这儿，一辈子干着烧锅炉的活儿，出苦大力，当个煤黑子。你觉得，你能配得上人家吗？就是人家不嫌弃你，可你能面对她的父母吗？”</p>

“宋金海人不坏，就是有点臭脾气。我老张头和他打了十几年的交道，我敢说，你跟着他，只会越来越好的。”</p>

“等将来他退了，你接了他班，提了干，也当个科长。干得好，说不准，将来化肥厂都是你的。你说，到那时候，我老张头往厂门口一站，谁见我不得点头哈腰，笑呵呵地？谁让我有个好徒弟！”</p>

“可是师傅……”孙建伍刚要说话，就被老张头一语打断。</p>

“还可是个几把！磨磨唧唧的，你算个老爷们儿不？我老头一辈子没儿没女，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徒弟孝顺我，我还能坑你吗？别婆婆妈妈，就这么定了！”</p>

说完，老张头一起身，晃晃悠悠地就往门外走。</p>

“师傅，你干啥去？”</p>

“我去你刘姐那儿，让她给我捶捶背！”</p>

说完，老张头背后头，偷偷抹了一把眼角的眼泪。</p>

“师傅…”</p>

“又干啥？”</p>

“十点了，女宿舍关门了……”</p>

“操！”</p>

…………</p>

与此同时，化肥厂综合机关楼里一片寂静。楼前的梧桐树在微风吹拂下，树叶轻轻拍打着玻璃，发出悦耳的“沙沙”声。</p>

走廊里，几盏消防灯闪烁着昏黄的灯光，亮光吸引着不少飞虫，在灯下翩翩起舞。楼梯的角落里不时传来几声蛐蛐的叫声，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是那么宁静，幽闭。</p>

“哗啦，哗啦”</p>

韩国勇轻轻拧开办公室的门锁，推门进入。</p>

趁着月色，找到了屋里的开关，把灯点亮。随手，把自己公文包放在柜子里。然后来到办公桌的角架旁。</p>

他在杯子里放了少许茶叶，又拿起角架上的暖壶，给杯子续满热水。</p>

端起茶杯，慢慢地踱步来到窗前，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厂区里的夜色。</p>

寂静的夜色总是美的。看得久了，会让一个烦躁的人沉寂下来。</p>

韩国勇矗立在窗前，默默地品着香茶。</p>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好像一座静止的山，一座无声的形体雕塑……</p>

从中专毕业，到进厂。这十多年里，他韩国勇从小技术员一路干到工会副主席。其中的多少过往，心酸，都一时间涌上心头。</p>

工会主席老邵，病休两年了。按道理说，以这样的情况，老邵完全可以提前病退，或者下二线。可是这老家伙始终占着茅坑不拉屎，就是赖着主席这个牌位上不走。让韩国勇一直卡在尴尬的副主席位置上，上不去，也下不来。</p>

一想到这里，他眉头紧锁，总觉得嗓子眼儿卡着根刺，剜不出来，咽不下去。吞吞咽咽，始终就是不舒服。</p>

“咚咚…咚咚咚…”</p> 听见有敲门声，韩国勇收回了心绪。平快速地平复了一下自己。然后坐回到办公椅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