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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岚点头:“记得。”

亓越阳说:“嗯,你从那个地方,踩着雕像上去,就可以看到哈哈镜了。”

林一岚模糊地预感到什么,抓住亓越阳的手:“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去的。”

亓越阳说:“但是我还要先去正厅找牧时拿点东西。我们会合后就去找你。”

“好。”

林一岚抬头,很信赖地看着亓越阳的眼睛:“你会来找我,你很快就会来,我们一起从哈哈镜出去,对不对?”

她不是会在关键时候磨磨唧唧的小女孩,但是亓越阳扶着她往外爬时,她还是固执地看着他的眼睛。

亓越阳无可奈何似的,低头吻了吻她的眼角。

“嗯,”他低声说,“我会去找你。”

林一岚说:“你要快点哦,电影就要结束了。”

“好。”

她鼓起勇气往下跳,落在草地上,并没有伤到哪里。

有好心的客人扶起她,想带她往城堡外跑。

但是林一岚一个人很机灵地躲避着危险,朝书房的方向跑去。

碎裂石墙中,慢慢出现一个人影。

那张还剩一半的脸,笑得很灿烂:“好久不见——对你我来说,都算好久了。”

嚎叫的怪物们莫名变得平静,只是慢慢包围住了他,虎视眈眈。

人类在鬼神面前总会显得格外渺小。

“你确实有点聪明。”

伯爵耸肩:“不过,最后也只剩自作聪明了。”

高高在上地望过去,仅剩的一只眼睛看上去很怜悯。

“亓越阳,我告诉过你。”

伯爵嘴角勾起大大的笑容。

“下次再见面……你会死去。”

“无比痛苦地,死去。”

亓越阳并没有束手就擒,他先发起攻击,又借着混乱的爆炸,从伯爵身边侧身而出。

从昏暗的密道,到满是尸体的华美走廊,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数不清的残肢试图抓住他的身体。

一个近两米的无脸血怪扑倒他,亓越阳吐出一口血,乌冷的眉眼没有多余的情绪,淡淡地回看着伯爵。

伯爵说:“你还不知道你即将面对什么,对吗?你甚至不认识我。”

亓越阳撑起身体。

伯爵轻叹:“或许有人,会觉得你很勇敢。”

“但在我眼里,”他很平静地说,“你们都只是无知。”

伯爵慢吞吞地走到亓越阳面前。

“肋骨断了吧,是不是动都动不了?”

“如果你继续往前逃,”他捏起亓越阳的下巴,左右端详着他的脸,像在好奇究竟有什么吸引力,“你会看见一座钟……惊世的杰作。”

“砰——”

“啪啦!”

四面八方传来越发剧烈的声响,亓越阳想,这部电影应该已经到了结局。

林一岚应该能在一切终结之前出去。

牧时也是。

血雾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又想,还没有把岑向筠找回来。

他是希望牧时以后都不记得,还是希望牧时有一天回想起来呢。

要是林一岚也像牧时忘记岑向筠一样,忘记他……

亓越阳思维已经有些滞缓,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判断,哪一种可能才是他最期望的。

伯爵继续说着话,并没有发现眼前奄奄一息的人类,竟然还敢对着拿捏他性命的死神发了个呆。

“你知道它的名字吗?”

伯爵尖锐的指甲,划破了亓越阳的脸。

鲜红血珠冒出时,他自己也愣了一下,犹疑地看着自己的手,像是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伯爵又说:“它是时间的主人。我会叫它‘障碍’。”

“时间障碍。”

德亚多用一种充满贪欲的眼神,注视着那座华美的座钟,“了不起的杰作。即使是我,也会想称呼它为……奇迹。”

牧时没有回应。

德亚多自顾自又说道:“对你们来说,也许‘时间悖论’,会更好理解。”

“它是最伟大的不稳定。”

“它是过去,现在,也是未来。”

德亚多嫌弃地看着牧时;“你这副死人脸可真糟蹋我的生意,感觉晦气了很多。”

牧时扯起一个笑:“然后呢?”

德亚多抱着手,喏了一声:“把它砸了。”

“砰——”

“啪啦!”

德亚多瞪大眼:“你一点都不犹豫的啊?”

牧时平静地问他:“然后呢?”

德亚多噎了一下,“那些碎玻璃,捡起来,放在眼睛前面,往……往那边看。”

牧时照做。

最先浮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虚无。

没有高度和宽度,没有一切可存在的衡量维度。

他眨了眨眼,又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排列整齐的黑边方箱。

箱子里有各式各样的怪物,娇艳的人鱼,闪烁的鬼影,玩球的小丑,哭嚎的巨头怪婴……

人眼的视线是有限的,但那一眼,他觉得自己看到了数不清的怪物。

画面并不稳定,有时候他会看见黑暗和虚无,有时候看见灰白的疗养院,有时候又是眼前的城堡,或华丽精美,或正在塌陷。

“……在哪?”

牧时声音沙哑:“在哪里?”

德亚多愣了一下:“没看到?”

他抓起递上一块碎片,放在自己眼前:“就在那啊。”

德亚多抓住牧时的手,“看到了吗?那边那个,就她一个,你那么瞎啊?”

“在哪里?”

黑暗和虚无。

空荡、死寂。

牧时声音沙哑,发出低低的嘶吼:“她在哪里?”

德亚多瞪着眼,盯着他,过了会,恍然大悟:“你看不见!”

“看不见,听不见……”

他双眼折射出兴奋的光:“我就说,怎么会在那里……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卓越的商人总是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德亚多很快按捺住兴奋的心情,尝试向他出手阔绰的客人解释。

“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种诅咒。”

“看不见,听不到,无法触碰,不能感知。”

“但是,我尊敬的客人,请相信我,德亚多从不欺骗付了钱的贵客!”

牧时双眼赤红。

德亚多笑嘻嘻地说:“你看不到,她就在那里,在睡觉呢,嘿!任何人到了那个地方也只会睡觉的……她有那么长的头发,长着这样的眼睛鼻子……”

“别这样看我,亲爱的,”德亚多耸肩,“就算我把她画下来,摆在你面前,你也不可能‘看到’她。这是规则。”

说完,德亚多还有点担忧。如果客人觉得是自己发疯了,或者是他在糊弄人家,那可真得是好大一笔损失了!

竭力维持着冷静清晰的思绪,牧时低头,凝视着碎裂的玻璃片。

“这是哪里。”

德亚多眼睛转了转:“伯爵的城堡呀,您还是这里的管家呢!这么快就忘啦?”

方箱中密密麻麻的怪物又浮现眼前。

亓越阳曾经猜测,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故事,这个地方有某种“本质”。

牧时陡然意识到什么。

“诅咒……”

他喃喃道:“你说的那个诅咒,和女巫有关吗?”

德亚多咧嘴一笑:“也许吧!”

“困扰您的,”他话锋一转,“也许就是这座古堡里,最强大,也最脆弱的力量。”

“脆弱?”

德亚多神秘兮兮地说:“您知道的吧?这个地方关着一样东西,就在……那边。”

“但这不是囚禁。”

他低声说:“是凌驾于一切的拥护。”

牧时说:“我该怎么见到那个东西?”

“别急,”德亚多安抚着牧时,“您出去以后,我会帮您。”

“为什么不是现在?”

那些遥远混乱的梦境要把他逼疯了,牧时压抑着那些疯狂的、迫不及待去证明和寻找什么的碎裂情绪。

“嘿!请您放心。德亚多绝不欺骗他的客人。”

德亚多试探着,把手搭在牧时肩上,推着他往哈哈镜的方向走。

“这里只是一个梦境,一个幻象。只存在于过去。我们没有必要在过去纠结。”

德亚多瞥了眼碎裂的钟面,心里幸灾乐祸。

“真的,您放心往回走。”德亚多抱着手,眯起眼睛,“哎,其实就算你们什么也没做,这个梦也会按照原定的轨迹,化为齑粉的……哈!什么都不剩!”

牧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时间悖论又开始了?”

“不是针对你的,”德亚多有些不耐烦,“快走,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您也不想永远留在这里,变成某种养料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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