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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岚说:“哇,你七岁就能背那么多东西了,真厉害。”

亓越阳看着她欲言又止。

林一岚说:“嗯?”

过了一会,他才小声问:“你叫什么?”

林一岚说:“一岚。”

他轻轻重复了这个名字,林一岚又说:“你叫我姐姐就行。”

亓越阳有点懵:“一岚……姐姐?”

林一岚笑眯眯地应了。亓越阳觉得她好像很喜欢笑。

得奖的小孩们,还需要拍一张家长入镜的合照。

大家都站好了,每个小孩的父母都站在他们身后。除了亓越阳。

他是冠军,需要站在人群的中央。可是他的父母迟迟没有出现。

主持人说:“大家再等等,刚才那两位有事先离开了一会,已经电话通知我们马上回来了。”

其实也没有人说什么抱怨的话,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还是很友善的。

还有大人蹲下跟亓越阳说:“爸爸妈妈只是暂时被工作拖住了,我们一起再等等吧。”

但是亓越阳说:“不用了。”

“就这么拍吧。”

主持人愣了一下:“可是这个合照以后还会投放到你们的学校和本地报纸上,会有很纪念意义的……”

“没关系,”亓越阳摇摇头,“他们不会在意的。”

七岁的亓越阳已经能平静地接受父母的不在场了,牧时却还在纠结等会是比耶还是奥特曼发射激光。

镜头已经架好,亓越阳举着奖杯,身边是一群激动的、叽叽喳喳的小矮子。

他看着林一岚,安安静静的,明明什么也没说,但林一岚忽然懂了他的小心思。

林一岚笑眯眯地和周围人打招呼,顺利地穿过人群,站在亓越阳身后。

牧时还在回头对妈妈说:“我做十字型发射激光,你比成X字型好不好?”边说边示范。

他妈妈看上去很温柔,但是跨着脸:“牧时,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你不爱我!”

牧时吃了个大比兜,悲伤得原地嚎啕大哭:“你不爱我!你都不愿意跟我一起当奥特曼发射激光!”

“我们准备拍摄了哦!各位家长注意下站位!”

“哎呀!那边的小朋友怎么打起来了?那边怎么还有小朋友坐下了?快处理一下!”

“牧时,别哭了!”

“你不爱我!”

牧时的妈妈怎么也不妥协,他就转而去纠缠亓越阳和岑向筠。

亓越阳不理牧时,牧时就哭唧唧地跟岑向筠说:“他们都不爱我,没有一个人爱我……”

岑向筠很为难。

岑向筠双手交叉,比出了一个很正经的“X”。

牧时笑得小脸圆圆的:“对的,向筠,然后我这样,你这样……”

亓越阳回头看林一岚,林一岚说:“你也想做什么手势吗?”

亓越阳说:“幼稚。”竟是傲娇地嫌弃起来牧时。

工作人员们手忙脚乱地哄小朋友们,但同时让十几个小孩都安静下来,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林一岚说:“那我要比两个耶。”伸出两只手。

亓越阳仰头看她。

林一岚说:“然后趁你不注意,悄悄放你脑袋上。”

亓越阳往后躲。

林一岚把手放上去,惊叹:“超级可爱!”

亓越阳别扭地不说话了,又转回去。

摄影师很头大,主持人说:“你见缝插针地抓拍吧。那边有几个小孩真让人头疼,连家长都在抱团唠嗑,哎。”

林一岚右边,正在唠嗑的黑帽大叔很好心地指了指她的鞋带:“松了。”

“小心被踩到啊。”

林一岚道谢,蹲下来系鞋带,就在这时,闪光灯一亮,摄影师长舒一口气:“拍好了。”

亓越阳回头,想问林一岚是不是真的给自己加了两个兔子耳朵。

他弯起来的眼睛忽然一空,上扬的嘴角一顿。

他身后,什么也没有。

“啪嗒!”

豆大的雨点砸到地上,晕下一片深色的点。

林一岚回头,长街上,行人们匆匆跑过,因为盛夏的骤雨。

雨点很快变成雨柱,林一岚小跑到公交站台下躲雨。

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天猛地变黑了,阴沉沉的天色下雨帘遮掩住人的视线。

“亓越阳!”

“蛋糕!蛋糕歪啦!”

牧时没有伞,用校服外套盖着头,护着蛋糕往前跑。

一路溅起大片的水花。

牧时进了公交车站,还撑着校服外套,忽然想起来什么,又回头:“亓越阳!试卷!今天才发的试卷!”

牧时身后,把两人书包护在怀里的少年,头发湿漉漉地沾了雨水,用手一抹,露出漂亮的眉眼,乌与白的对比在青灰天幕下无比鲜明。

“没事。”他说,声音还带着少年的青涩,但已有成年后惯带的冷淡影子。

牧时哀嚎:“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没有雨的!”

“蛋糕边边都蹭到塑料上了,”牧时很悲伤地说,“我特意写了向筠名字的,现在都花了!”

亓越阳说:“她不介意这个。”

牧时哼:“你又知道了。”

亓越阳正从包里找出纸巾,擦脸上的雨水,闻言抬眼:“牧时,你最近有点奇怪。”

牧时说:“哪有?”抱着蛋糕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亓越阳说:“上周岑向筠给我买早餐,你把豆浆给洒了。”

牧时说:“我又不是故意的,不小心碰到嘛。”

亓越阳又说:“岑向筠体育课跟郭理讲话,你在旁边扔球撞墙。”

牧时瞪眼:“那是我投空了!”

“亓越阳,你真无聊。”牧时看天,“哎呀,这雨什么时候停?”

亓越阳说:“前天岑向筠收到一封情书。”

牧时说:“哦。”

亓越阳说:“是隔壁班那个学委写的。”

牧时说:“哦。”

亓越阳说:“岑向筠跟我说……”

牧时憋了半天,亓越阳都没有继续说下去。牧时转头,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说什么?”

“为什么没有跟我说啊?”

“到底说什么啦?”

亓越阳把纸巾收好,又说:“她说,她要好好学习,考一中。”

牧时松了口气,抱着蛋糕,又看天:“关我什么事嘛。”

亓越阳说:“牧时,你……”

牧时说:“哎呀呀,雨怎么越来越大了。”他跑到站台边伸手接雨水,又说冷:“亓越阳,给我纸。”

亓越阳把纸递给他,这时,才看见长椅的另一端,原本被牧时挡住的林一岚。

牧时回头:“亓越阳,纸纸纸!你在发什么愣?”

林一岚以为亓越阳会对她说什么。

但亓越阳只是一怔,又平静转开视线,对牧时说:“给你。”

林一岚嘴一撇。小孩忘记她啦。

雨一直没有停,公交车也迟迟不来。

牧时说:“打车回去吧,虽然没几步路。”

亓越阳说:“雨太大了,不一定有车。”

牧时叹气:“我饿了,亓越阳。晚上吃什么?”

亓越阳说:“看岑向筠吧。”

牧时扭头,少年人的情感直直白白地袒露,从明亮的眼中呼之欲出:“亓越阳?你……”

你跟岑向筠很熟吗?

他几次张口,说不出来,但是青涩的面孔带着酸涩的伤心:“亓越阳?”

亓越阳莫名其妙地看了牧时一眼。

“今天是去她家吃晚饭,她做饭,”亓越阳说,“你想点菜的话,跟我说没用,得跟岑向筠说。”

“……哦。”

林一岚觉得有点冷,因为有风夹携着雨水从站台外侵入。

但这时,有辆车停在旁边,车窗倒下,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说:“越阳?小牧?”

牧时眼睛一亮:“叔叔!”

“欸,叔叔,你怎么来了!”

男人虽然头发花白,但面孔看上去并不苍老,很精神。

亓越阳和他站在一起,相似的轮廓让人一眼看出他们的关系。

“我回家拿东西。”男人温和一笑,“来,上车,我接你们回去。”

牧时高高兴兴地上车了,说谢谢叔叔。

亓越阳则显得有些沉默。牧时和他父亲的关系,好像比他自己的要好很多。

但是车并没有立刻开走,车窗摇上后一会,亓越阳又下来了,拿着一把伞。

黑色车窗的影子里,牧时好奇地看过来。

他意料之外地发出询问:“你在等人吗?”

林一岚摇头,只是含糊地说:“可能没有办法还给你。”

亓越阳顿了一下。

“你要去哪?”他补充,“雨太大了,我们送你。”

林一岚说:“谢谢,但是不用啦。”

“越阳。”

男人问:“是你朋友吗?”他温和的目光带着探寻望了过来。

亓越阳看着林一岚:“不是。”

“我……我不认识她。”

在男人的催促中,亓越阳回到了车里,还是把伞留给了林一岚。车子扬长而去。

只剩林一岚一个人坐在暴雨中的站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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