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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明听到外头的动静,勾起唇角:“果然来人了。”

亓越阳依然在画逆转阵,他的手很稳,每一笔都落在最正确的地方:“你故意让他们以为,自己成功地调虎离山了。”

“没错。”

岑明蘸了蘸朱砂,混乱的血腥味和腐臭味一点也不能影响到他。

“……为什么?”

亓越阳微微偏头:“我们毕竟人手有限,分开以后,两边都很有可能涉险。”

岑明嗤笑:“你怕啊?”

“放心,几个人而已,”岑明沉吟,“不过,他们追的是人,我们等来的,未必就是了。”

“这么一看,你要是害怕,也没关系。”

“既然害怕……”

黑暗里,慢慢传来一个苍老的,疲惫的声音:“就赶紧回家去吧。”

亓越阳和岑明画阵的动作停住,两人同时望过去,月光下,老王的脸呈现出一种仿佛将死的青白。

他身上挂着很多铃铛,但是随着他的动作,铃铛摇晃,却没有发出声响。

四面烛光忽起,视线里,屋里一切都是红蒙蒙的,像人眼上被蒙了层纱。

黑影摇晃,风声忽起。

本能发出警告,危险已经降临。

憧憧鬼影像幻觉又像现实,数不清的恐怖画面在两人面前闪过。

岑明放下手中的笔,转了转脑袋和手腕,漫不经心地热着身:“真可惜,这个副本有道具限制。”

“我仓库里的ak被锁了,”岑明勾起一个笑容,“不然直接一枪崩了这个老头,哪里还有那么多事情。”

亓越阳并不依赖道具,他盯着老王的方向,很快在脑海中制订了计划。

老王幽幽叹了口气:“回家吧。”

岑明忽然一跃,握着一把匕首朝他冲过去:“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亓越阳的身体也展现出惊人的爆发力,一连躲过脚下伸出的无数幽黑鬼手。

恶鬼们哀嚎着,嘶吼着,徘徊在屋中,随着月亮升起,身形越来越明显。

它们发疯似的朝屋里鲜活的人肉冲过去。

两人躲避着恶鬼的攻击,老王站在另一边,冷冷地注视着。

他忽然摇起了身上的铃铛。

最初,只是一点细微的声响,紧接着,所有的铃铛都一起摇晃了起来,清脆的铃声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岑明砍下一截人手,它化作一阵黑烟:“亓越阳,捂住耳朵,她来了!”

钢琴声在风中飘荡。

亓越阳没有捂耳,他后退了几步,躲过恶鬼的袭击,眼神微微溃散,但几秒后又恢复如常。

“滋滋……”

脚下莫名多了黏糊糊的水,和漏电以后噼里啪啦的声音。

是王向光的鬼魂。

岑明回过神,他身上多了几道伤口,但他毫不在意,而是握着匕首直直冲往王向光的方向。

老王表情一变,操纵着铃铛要去阻拦他,但亓越阳不知何时已经靠近了老王,一下将他扑倒在地上。

老王的身体出奇的虚弱,这一下的碰撞,两人都听到了咯吱咯吱的骨磨声。

亓越阳握紧他的手,发现他真的很瘦,也许是年迈,也许是动用邪术,老王的身体几乎可以说,只是皮包着骨头。

亓越阳难以自制的,心下微动。

“停下吧……”

话出口后,他也有些怔愣。

……如果是从前的亓越阳,他只会在抓住老王的一瞬,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被亓越阳握住的双手,冰冷,脆弱,脉搏细微地跳动着,属于一个老人的生命力在流逝。

老王喘着气,嘶吼着:“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我只差一点,就能成功了。”

“放手,”老王声音嘶哑,“去找林一岚,跟她待在一起,你们不会有事。你们会有很好的未来……去啊!”

他剧烈地挣扎着,甚至差点反将亓越阳压在身下。

亓越阳一边制止他的动作,一边去解他身上的铃铛,闻言表情有些松动:“你给她留了退路。”

“那为什么不告诉她?”

老王没有理会,他只是用尽全力地挣扎着,摇晃手中的铃铛:“放手!快点放手!滚开!否则我会带着你一起下地狱!”

岑明的匕首刺到王向光的鬼魂。

亓越阳解开了那串铃铛。

“哗啦!”

“砰!”

他们同时听到了,油漆泼在墙上,桶摔在地上的声音。

老王反握住亓越阳的手,和他一起,把身上的铃铛扯了下来。

鬼气森森,但鬼影淡去。岑明手中的匕首落到地上,面前的王向光不知所踪。

“……陈帆?”

岑明压下心中的怒火,冷静道:“你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墙壁上,他们刚才画的阵法,都被油漆盖住了。

陈帆身上也沾了油漆,红色的,粘稠的流体,乍一看上去像鲜血。

陈帆没有回答,他就这么沉默地站在那里,注视着所有人。

岑明扫视着屋里的一片狼藉,似气极反笑:“好……你们真了不起。”

他颓丧地靠在墙上,身上的伤口还在滴血,他却一点也不在意。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老王喃喃念叨着,对亓越阳露出一个大大的,古怪的笑:“没有用,你们做的一切,都没有用的……”

亓越阳手上松了力。

老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撑着墙站好。

他眯着眼,打量着那片油漆:“呵,半道出家的就是这样。”

“即使我不管你们,让你们自己画,想必你们也画不了多少。”

老王一边咳嗽,一边往屋另一头挪动。

陈帆扶住他。

外头的月亮越来越亮了,清澈的,干净得月光穿过窗户和破墙,照进这个破旧的小楼。

老王一边喘着气,一边笑。他不用再做什么了,墙面已经被油漆盖满。

等今天一结束,时间一到,阴气聚齐,一切终将成为定局。

即使亓越阳他们杀了他,也不能改变这个结局。

亓越阳忽然站了起来。

也许是求生本能,也许是别的原因,老王还是条件反射地,警惕了一下。

“我还是不懂。”

亓越阳盯着陈帆:“为什么?”

陈帆扯起嘴角:“什么为什么?”

亓越阳说:“你……你认识王安。”

事到如今,陈帆已经不想问亓越阳怎么知道的那么多事情,亓越阳为什么要管这些事情。

他也在靠在墙上,微微低着头,像是在听亓越阳说话。

但只有陈帆知道,这个时候,一切结束,另一个悲剧即将开启的时候,他最先想到的,却只是林一岚带着笑意的眼睛。

亓越阳慢慢地说着:“王安在高一的时候,开始经受校园暴力。”

“你在高二上学期转过来,”亓越阳说,“你没有直接帮助她,但你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

有一件小事可以证明——林一岚他们几乎没有看到过音乐书上的谩骂。

陈帆是个班委,每次的书都是由他抱来的。他通过刻意的整理和选择,起码做到了,没有让六层的事情在其他层的班里大面积传播。

“但最初的传闻,”亓越阳轻声问,“是为了王安,而引起的吗?”

陈帆手里搅着一截红绳,表情有些恍惚,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倒是老王开口了:“不是。”

他很虚弱,声音里混合着疲惫的兴奋:“从一开始,我就打算把这个学校,变成一个鬼墓。哈……”

“那个女生,死掉的那个,”老王也坐在地上,靠着墙,喃喃着,“叫什么来着?我忘记了。是我,把她炼成了一个厉鬼。”

“通过她,”老王说,“我的计划进行得无比顺利,甚至比我预期的,要快了很多。”

亓越阳看着陈帆:“所以,李倩倩是被你们杀的?”

陈帆终于慢慢抬起头:“被杀吗?”

他眼神恍惚了一下,那样,算杀人吗?

天台上,夜风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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