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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了,”亓越阳身上到处都是伤口,颈侧被尖爪划破的一道伤痕还在渗出血珠子,但他勾唇一笑,浑然不觉这模样在众人眼中有多疯一样,“我们把能拉的仇恨都拉了……它们不会再离开了。”

玻璃窗前,小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外面血肉模糊的怪物。

“现在,还说不说?”

亓越阳按着小王的脸,贴近玻璃上的偷窥者。失去眼珠后,两个冒着血的眼眶只能无助地贴在玻璃上,徒劳地努力去看屋里有什么人。

另一边,失去拖把的张大爷目眦欲裂,枯皱的面皮亦是死死贴着玻璃窗,混浊的眼珠中只剩怨毒的杀意。

“还是不说的话,”亓越阳轻轻道,“我就把这个窗户敲碎,按着你的头探出去。”

“你猜猜,是……她先吃掉你的耳朵?”他慢慢地说,“还是他先戳瞎你的眼睛?”

“放过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小王哭得喘不过气来,“救我……”

“别装疯卖傻。”

亓越阳不知从哪拿出个锤头,抵在小王脸上,声音冷淡淡的,“你知道的,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锤头即将敲下玻璃的一瞬,小王崩溃一样哭喊着,“我说,我都说!我说!”

本该是很普通的一天。

春暄小区,一楼,监控室。小王喝了一晚上的酒,监控画面右下角,显示现在是,凌晨五点零一分。

他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把大砍刀,摇摇晃晃地,走出监控室。

第一刀是给电梯里遇到的张大爷。张大爷用拖把挡下了,刀和拖把一起砸在地上。

电梯在二楼停下,老张跌跌撞撞往家里跑。小王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的怒火膨胀着,几步就追了上去。手起刀落,他不知道自己砍了多久,老张瘫在地上,像坨肉泥。

他啐了一口。老不死的,自己的血弄脏地板,看你往哪里念去!

小王本来的计划是,从上往下。他进了电梯,来到六层,敲门。

和程氏夫妻搏斗,有点难,整个楼道都是他们打斗的痕迹。最后,小王放下大砍刀,把两具尸体拖到楼梯间里。

点起一根烟,小王想,这两人连死前都在吵架。

第二根,小王咂嘴,他从来没抽过这么好的烟。

第三根,第四根……他很快点完了一包,后面的烟,只是尝两口味就扔出去。豪气!

“滋滋……”

小王抬头,看到墙角断裂的电线。

这个小区真的太老了。

或者是小王太沉迷在那包烟里了。他呆呆地看着大火,和火里的浓烟。

保姆带着小孩,推着婴儿车往楼梯间跑,被脚下的尸体绊倒。

小孩摔断了脖子。

保姆和婴儿车被压在倒塌的房梁下,还能动,活着,又看着自己渐渐死去。

小王在浓烟里,一路跑到一层,打不开大门。

为什么杀二层张大爷?

小王呆呆跪在地上,听见耳边有很多声音在问。

他啰嗦!他特别事!他针对我!

小王有了底气,恶狠狠的。

为什么害五层的林先生?

他看到了我的学历,我的秘密……他会毁了我!

为什么杀六层的一家人?

他们破坏了这栋楼的风气,他们是最美小区的蛀虫!

火,炽烈的火。小王眼前又浮现出那片吞噬了春暄小区的火影来。

忽然,他被人扯着衣领,丢到监控室门外。

火影消失了。小王跪坐在地上,四周的怪物,慢慢看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被咬下器官,被撕开皮肉,被开膛破肚,但他还活着,在地上挣扎,发出痛苦的嚎叫。那嚎叫似能安抚怪物们,所有的鬼怪都围着不断挣扎的小王。他在安全屋里躲了那么久,用谎言和伪装招待着一批又一批的新客,给自己钩织出一个一切如常的梦境,但他终将为那场大火付出代价。

窗后,存活下来的四人神色各异地看着外头血腥恐怖的场景。

“难怪。”豪哥余悸未定,“这个副本明明看上去很简单,生存规则,最开始的两天就能摸明白;所有的怪物攻击都是物理性的,玩家能搏一搏;还有安全屋,电梯保护,这么多东西……但是它能排到A级。难怪,难怪是A。”

“如果没有合适的机会,根本摸不到邻居的线索。”

“只有晚上,才会出现关于真相的线索。”

“而且,大火发生在第六天。”石双双喃喃着,“如果前五个晚上,没有找出凶手,阻止这个保安,或者想靠生存规则苟在三四层,都会在第六天,被大火活生生烧死。”

牧时回过神,“刚才他说,起火的时间是什么时候来着?”

“应该是……六点多?”

牧时看向监控器右下角,“已经六点二十二了。”

豪哥摇摇头,不想再管了,“我们快登出吧。”

“是啊,通关时间越短,积分越高。”牧时打开系统面板,他和亓越阳石双双组队,可以一键申请三人登出。

【登出申请:已受理】

豪哥看着面板里,小水的名字已经变成灰色,目光黯然。

【审核中……】

【(春暄小区)……滋滋……达成通关条件:生存六天】

【登出倒计时:六分钟】

【正在为您结算……】

鬼怪们忽然停下。

六层的一家人和二层的张大爷倒在地上,五层的谭小姐吊在窗边一动不动,偷窥者林平文却和保安小王一样,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喘息咳嗽着,像正身处于熊熊大火中。

他们都在重现自己的死亡。

石双双忽然问:“二层和六层的人是被他杀死的,那五层呢?五层那个偷窥狂怎么死的?尸体在哪?”

牧时忽然想到那张照片。

右下角的日期,是二月十二号清晨五点多。

亓越阳猛地反应过来,看着咳得昏天暗地的小王蜷缩在地上,不断嚷嚷“救我,快灭火”,他忽然觉察到自己遗漏了什么。

这样大的一场火……这栋楼里怎么会还有活人。

试图往外逃的保安不是活人。

林一岚也不是活人。

【登出倒计时:四分钟】

亓越阳从安全屋中冲出去,往三层跑。

林平文是怎么死的?

二月十二号清晨,五点多,林一岚通宵打游戏,打着哈欠回到房间。

没有困意。她坐在窗边,抱着腿,安安静静地呆在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平文悄无声息地潜进来。他以为林一岚还在睡觉,肆无忌惮地,习以为常地直接拉开门,端着他的相机。

他喜欢偷窥这栋楼里的每一个住户,用相机偷拍下他们各个时刻的表情。

但这次,开门声惊起了林一岚,林平文的相机里,她错愕地回头,直直看着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

……林平文瑟缩的恐惧漫上心头,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抖动碰到了快门。

林一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平文就立刻回身往外跑。门重重地摔合上。

林一岚细细的指尖扭动着门锁,蒙在原地。

可能是林平文撬锁的问题,可能是这个小区真的太老了。

林一岚的房门被死死堵上,再也拧不开。

六点二十三,林平文被困在浓烟滚滚的五层,边咳嗽边跪在地上。

林一岚看着房间里渗入的黑烟,惊慌失措地去开窗,却发现窗户被人从外面扣住,死死的,怎么也打不开。

她咳得眼泪都掉出来,慢慢地,倒在地上,闭上眼睛。

“林一岚!”

亓越阳去拍前台后的小门,“林一岚,林一岚你在吗?”

门后,那个一看主人就是个小女生的房间里,窗户大开着,有风吹动着窗帘摇晃。

林一岚跪伏在地上,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肺部是浓烟侵蚀的刺痛,她喘着气,每咳一下就会迎来新一波的痛意。

亓越阳听到屋里的声音,赶忙去扭动门锁。但门从里面锁上了。

他放缓语气,“一岚,开开门好吗?别怕,我在外面。”

“没有火,今天没有起火。”他说,“开开门好不好?”

“没有火,没有烟,什么都没发生。一岚,试着睁开眼看清这个世界,你可以做到的……”

“你能打开门的,”他压低声音,目光沉黯,“……对不对?”

他一直没有等到回答。

林一岚撑着地爬起来,抬头。

她的眼睛里没有光了,所有感官里,只剩下呼吸间口鼻的刺痛感。

她知道她的生命正在逝去,这种感觉,重现死亡的感觉,再怎么想忘记,也只会成为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但是亓越阳在外面。

有人回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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