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_分节阅读_第77节(2 / 2)

  他话音未落,燕绥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诸大德就一抖。

  闻近纯看见他,眼神颇有些复杂,但还是迎着他施礼,燕绥看也没看她,经过她身侧,手一伸,闻近纯手中的冰块便不见了。

  然后他走到文臻身边,抄起她的手看了看,嘴里“啧”地一声,“练了这么久的拳,又有我这个名师,居然还能把自己弄伤。”

  文臻这才发现自己的指节红肿破皮了,想来一方面用力过度,另一方面是被烫的。

  燕绥方才经过那群哭爹喊娘的满臂大水泡的宫女时,就好像经过一群泥塑,此刻眉头却皱着,盯着文臻并不怎么厉害的伤口,那眼神的力度,文臻感觉那点破皮都受到了惊吓,说不定很快就会自愈。

  宜王殿下研究了一阵伤口,忽然道:“药。”

  他对面,那个自己受伤还没来得及包扎的女隐卫,浑身一颤,非常有觉悟地立即送上自己最好的伤药。

  燕绥好歹没再嫌弃,手指沾了药膏,拈着文臻的手背,动作很快的一抹。

  文臻觉得他动作很粗鲁,心里暗骂这人真特么不懂怜香惜玉,四面众人的眼光却像看见皇帝裸奔皇后当众艳舞,每个人眼神都像倒映着大张的嘴。

  燕绥和文臻都没注意到这种几乎要溢满整个凤坤宫的惊讶。燕绥很快处理好伤口,道:“快点好了,不妨碍练拳。不然万一下次遇见的是铁球,我可飞不过来。”

  文臻翻个白眼,懒得跟这种说好听的会死的家伙计较,燕绥已经抬头看那群宫女,“脏。”

  他这话一出口,所有还在收拾自己抱着伤口哭的宫女们立即光速消失,动作之快,把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的太医都撞了个跟斗。

  文臻这才发现皇后已经来了,就站在厅口,面沉似水,她正堵着出厅的路,险些也被那些慌张的宫女撞到,还是诸大德和黄嬷嬷一阵厉喝,才把那群惊慌的宫女叫住,那群宫女抖索着行礼,跪下去时候裙子上的肉片蘑菇满地乱滚,还要不住惊惶地回头向后看,以至于钗环上挂着的豆腐簌簌地落在睫毛上。

  文臻觉得皇后好像很想捂脸,最终她只是挥挥手,让这些人赶紧去偏厅整装看伤。

  人走了,又有婆子进来飞快地收拾整理,皇后才看向燕绥,叹气道:“阿绥,你瞧瞧你,哪次来都闹得鸡飞狗跳,怎么这么大了,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呢?”

  燕绥看了文臻一眼,看得文臻莫名其妙,她的莫名其妙看在燕绥眼里,又是一阵无言,随即他笑道:“娘娘,哪里鸡飞狗跳了?倒是娘娘,难得有好吃的也不招呼我一声。”

  他不急不忙走到桌边,看看火锅里还有汤,又招呼宫女进来添了炭,手一一在那群噤若寒蝉的侄子侄女脑袋上抚过,宛如虎姑妈轮次爱抚即将用作晚餐的小羊羔。

  羊羔们在他温柔的手掌抚摸下瑟瑟发抖,发出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咩咩音。

  “小子们,姑娘们。”虎姑妈温柔地道,“皇后宫里缺人伺候,只用你们闻女官一个人,也太扫娘娘面子了,再加本王一个,本王今日亲自来伺候你们。”

  “啊不不不不……”燕沧头摇得像拨浪鼓。

  燕绥就像没听见,真的挽起袖子拿起漏勺,还斜着眼睛吩咐文臻,“娘娘宫里的人都快死了你不知道?还不过来帮忙?”

  文臻忍笑过去,故意不看皇后表情,眼角余光里看见皇后的袍角无风自动,好半晌才听见她干干笑了一声,对黄嬷嬷道:“这些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嬷嬷你回头要多加管教。”

  黄嬷嬷低声道:“是,娘娘宽仁,这些小蹄子反倒越发不知好歹,回头老奴一定好好教导。”

  那边燕绥根本不理会那对主仆,开始了虎姑妈的午餐表演。

  “你们爹娘没和你们说过,小孩子不可以挑食?挑食长不高,三寸丁,只能上街去卖艺,演被猴子暴打的矬子。”

  娃娃们苦着脸坐成一排,顶着变成矬子的恐怖想象,享受着那一对恶魔的服侍。燕绥不管不顾下料捞菜,文臻负责给各位皇孙郡主们装碟,除了燕泓依旧享有只吃他最爱的蘑菇的待遇,其余如爱吃肉的燕沧面前只有青菜和生姜,看不得肥肉的妙郡主面前只有肉皮,不吃鱼的定王家世子面前全是鱼……

  想偷偷不吃吧,那边头也不抬专心下料应该看不见吧?刚把青菜扔桌子底下,生姜丢一边,虎姑妈发话了。

  “农夫整日苦耕,不过勉强温饱,皇子王孙享受百姓供奉,更应该惜福,谁允许你们浪费食物的?燕沧,把你扔桌上的生姜给吃了。”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文臻一脸温柔地把那块生姜帮燕沧切成丝,笑吟吟地递上来。

  燕沧:……

  蓝瘦,香菇。

  不敢不吃。

  怕不吃的话,下一句就是要他吃桌子底下的青菜……

  一顿欢天喜地的火锅,最后吃成了沉默的羔羊,只因为娃娃们莫名地害怕,怕变成最后的晚餐。

  文臻看着那一溜安安静静的乌黑的小脑袋,回想起之前每次一起吃饭的鸡飞狗跳,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做人,还是要做恶人啊!

  ……

  燕绥做事一向是个没有耐心的,伺候不到一刻钟,确认小鬼们都乖了,皇后也悻悻走开了,便将漏勺一扔,一边出来和皇后告辞,一边对文臻道:“我今晚住宫里,别忘记给父皇送夜宵带我一份。”又道,“多做一些,皇后和德妃也有份。”

  文臻立即应了,皇后又恢复了雍容平静的神态,仿佛先前的事儿没发生过,从容笑道,“也有阵子没尝闻女官的手艺了,如此,本宫便等着。”

  文臻行了礼,心里知道这是等于回掉了之前皇后“暂时不用去伺候皇帝”的懿旨。难得皇后修养好,半点也不见脸色。

  闻近纯从燕绥进门夺走冰块,就混进宫女堆里,出了偏厅,燕绥和文臻都没理会。

  燕绥和文臻一前一后出来,在廊下,燕绥笑了一声,道:“那个丫头,你自己对付吧。宫里没个对手也寂寞,若是连她都对付不了,你不如早点自请回闻家。”

  文臻哈地一笑,挥挥手,“湿湿碎啦,放心。”

  她明白燕绥的意思,这个目下无尘的男人,可以顺手解围,却不会为她特地去对付一个女人,那简直太掉价了。

  何况她也不想燕绥帮到这样的程度。

  她挥了手,燕绥却没走,文臻也没动,宫里规矩多,她不好和燕绥光天化日并肩行走,多走几趟可能就真要成燕绥侧妃了。

  今日过来的时候天气晴朗,此刻却阴了许多,还飘了细碎的丝雨,柳丝越过窗棂,在燕绥线条清晰的侧颊拂过,他顺手拈了,葱绿的枝叶越发衬得指节玉白。

  而他艳逸尊雅的眉目,在这风软雨柔的午后,如氤氲了雾气,郁郁青青,深邃流光,难得一份春水般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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