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明月是身前,回头成一笑80(2 / 2)

一柄利剑穿透指挥使大人的喉咙,从后颈刺出,万良辰冷冷道:“如今这年月是怎么了,既认得我还如此放肆,跟许云安一样该死!”

陆启荣栽了,抢劫救灾银两,借发丧之名偷运灾银出城,被国舅万良辰抓个正着,就地正法。消息一出,群情激愤,百姓险些将备倭都司衙门砸了。

十万灾银一分不少,尽数寻回。

万良辰恨不得将这般丰功伟业贴满全城,又命人将箱子摆在青州府衙门口,派重兵把守,令往来百姓都能看到。

靳一川功过相抵,依旧任即墨营把总,青衫书生献策有功,赏银百两,留缺重用。

德王寻回灾银,着了先手,一时气焰极盛,颇有喧宾夺主之势,许经年不争不抢,每日躲在行宫内,坐看云起时。万良辰趁势接管了青州大牢,又将曹钦放出,美其名曰戴罪立功。

几日之内,形势急转直下,饶是长公主再相信许经年,也不得不开始担心。

她是个聪明人,感受到少年的疏离,便明白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已被看破,心中不免有些懊悔,聪明反被聪明误,秋蝉没杀成,好不容易拉近的关系也没保住。

年关将至,青州府愈发热闹起来,赈灾如火如荼,万良辰打头阵,曹钦卖吆喝,两个恶贯满盈之人,竟真做起了善事。

这番情形之下,长公主一行人的处境倒变得尴尬起来,圣上钦定的查案队伍一无所获,反倒让路过的德王“顺手”破了案,行宫门口冷冷清清,青州府衙却人满为患,如此差别,不免让人唏嘘。

雪又下了几日,趁着放晴,长公主便匆匆去寻许经年。

少年依旧躺在摇椅上打盹,他似乎格外偏爱这把竹椅,离开紫溪竹林时只带了这一个物件,只要天气好又得闲,便搬到院子里晒太阳。

听到长公主脚步,许经年并不起身,闭着眼懒懒躺在椅子上笑道:“你终究坐不住了。”

长公主吞吞吐吐道:“灾银所剩无几,有万良辰在,出不了岔子,青州之事既已结束,来与你商量商量何时动身回京。”

许经年道:“大可有话直说,不必弯弯绕绕。”

长公主俏脸一红,嘴唇动了动,并未出声。

许经年叹息道:“算算时间,京城的旨意也该到了,等戏散场再走也不迟。”

长公主疑惑道:“什么旨意?”

许经年道:“你可曾想过,圣上为何选你来查此案?”

长公主摇头,许经年继续说道:“几个皇子都有门客幕僚,若放任他们去查,难保不会查出真相。你不同,你是女人,没有派系近臣,查案对你来说更难,他从未想找出真凶,我是意外,德王也是意外。”

长公主震惊道:“不可能,父皇爱民如子,自然比谁都想查出真凶。”

许经年道:“咱们这位陛下,起起落落,两登大宝,论帝王权术无人能敌,可若说理国治世则志大才疏。事到如今,难道你还看不出此事幕后主使正是当朝天子吗?”

犹如当头一棒,长公主难以置信拼命摇头,口中喃喃道:“不可能,此话毫无根据,这样做对他也绝无好处!”

许经年道:“如果我没猜错,曹钦之罪迟迟未定,就是要看看朝堂各方势力的反应,但陛下终究还是要拿掉曹钦的,如此一来相当于斩了曹吉祥一只手臂,顺势将潜藏的曹党引出一网打尽。执棋掌子者,不吝一兵一卒之得失,天子以二十万灾民为棋与曹吉祥对弈,何其壮哉。”

长公主惊道:“你早就知道?”

许经年道:“陆启荣与你父皇是儿时伴读,银子本来要运回京城的,谁知半路杀出个万良辰,将一切搅得天翻地覆。”

长公主幽幽道:“所以一切都是你的安排?”

许经年道:“万良辰杀了陆启荣,将灾银散尽,救了曹钦,桩桩件件皆踩在陛下逆鳞之上,就要倒大霉了。”

长公主神色黯然,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

许经年叹息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二十万灾民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手妙棋罢了,赈灾是做给天下人看的,查案也是做给天下人看的,银子大张旗鼓出京,半路劫走,左手换到右手,留下的是爱民如子的美誉。”

长公主颓然坐到椅子上,良久才幽幽道:“若有一天你我反目,这般手段也会用到我身上吧?”

许经年睁开眼,望着天上厚厚乌云低声道:“秋蝉被我送走了,她其实并未得罪你。”

长公主幽幽道:“如我是怀安,只要一个眼神,你便会离那舞姬远远的吧?”

女人的通病是好翻旧账,许经年万没料到她忽然提起怀安,脑中立刻浮现出那个蹦蹦跳跳的娇小身躯,仿佛下一刻就要揪着自己的耳朵威胁“臭年儿竟敢在外面沾花惹草”。

往事如烟,只道当时是寻常,少年叹息一声道:“可你不是怀安,怀安已经不在了,这世上再不会有怀安了。”

长公主心中难过,脸上却平静道:“我是蠢,时时刻刻想与她比,自不量力,可笑。”

许经年道:“你是公主,自有雅量。”

长公主起身,眼中泪水已夺眶而出,似祈求又似抱怨般说道:“男人大抵如此,怀安也好,凌紫衣也罢,想着便想着吧!将来若有可能,娶几房小妾也无伤大雅,可堂堂公主,岂能和青楼舞姬同榻侍人,既已入了贱籍,便如同身上被打了烙印,一辈子都洗不掉,她凭什么与我争?”

许经年愣了愣,睁开眼奇怪地打量着眼前的姑娘,一阵沉默后,少年从摇椅上起身,对她郑重施了一礼笑道:“公主千金之躯,将来驸马定是人中龙凤,二人比翼双飞,琴瑟和鸣,少不得传将一番佳话,万不必有此担忧。”

云散日出,少年言毕,转身离去,只留雪地里的姑娘掩面而泣。

圣旨第二日到达青州,言辞激烈,怒斥德王不务正业,借督造府邸之机插手地方事务,结党营私,沽名钓誉,责令即刻回京等候发落。

当头一棒打得万良辰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大功一件,却像行了谋逆之事,再去寻青衫书生,人早已消失无踪,这才惊觉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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