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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德尔到现在都没弄懂她究竟想做什么,被她拉着在这条麻瓜街道上跑来跑去,他人已经佛了。
不是不恼火,但是在对上那双盈满笑意的蓝色眼睛时,里德尔忽然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说真的,救世主换个人吧?真正天克他的难道不是面前这一位吗?
底线就是这样被一点点磨没的。
当然,行动上屈服了,但是里德尔的表情还是不太好看,坐在伊雯的对面,脸色冷硬:“你最好别告诉我今天就是纯粹出来浪费时间的。”
伊雯切了一小块牛排,蘸酱料后放入嘴里,礼仪姿态堪称优雅典范:“不喜欢吗?可这里的夜晚真的很热闹啊,不久后还会下雪。”
难道是她太久没和人出来约会,生疏了?可是她以前约朋友的时候,大家都很开心啊。
很快,里德尔的那一份牛排也端上了桌子,他拿着小刀漫不经心地划开牛肉纹理,说道:“你要不要猜一下,如果现在不是你在我面前,那些麻瓜们……”
他冷不丁地笑了一下,手上的银质小刀霎时反射一抹冷冽白光,切入了牛肉块中:“他们的命运会如何?”
“人家又没招你惹你。”
“生为麻瓜,就是原罪。”里德尔冷漠而高傲,“你可真不像个格林德沃。”
伊雯轻哼一声:“你凭什么定义格林德沃?我是人类至上主义者。”
“哦,一天杀几百个人的人类至上主义者。”
“……你怎么还记得这一茬。”伊雯抽了抽嘴角,“关键那些也不算是个人啊。好了好了,吃饭别聊这么血腥的,你看给服务员吓得。”
里德尔扭头,只见端着托盘,方才还给他们上了餐的服务员,此刻站在不远处,面色惨白地盯着他们,里德尔对她微微一笑,把服务员登时吓得抖了三抖。
优雅的人用餐也是赏心悦目的,里德尔和伊雯的修养都极好,二人低头进餐时不再言语,静谧的气氛无声流淌,愣是把这个街边餐厅吃出了高档名流的风味,两个人还坐在窗边,路人一眼看去就是一幅靓丽的风景画。
伊雯拾起手帕擦拭唇角时,不经意往旁边一瞥:“啊,下雪了。”
她的“预言”果真很准确,在夜幕降临,街边灯光迷醉的时刻,无瑕的一抹雪白悄然降临人间。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路灯映出暖黄的光晕,雪花无声地飘落眼前,凝结在玻璃窗上,片片成画,孩童们裹着厚衣,在雪幕下绕圈奔跑欢笑。
伊雯和里德尔越过人潮,来到了那个山坡,这里尚未被雪覆盖,坡上的那棵树却比记忆里更加高大。
这里已然不见人们的踪影,四周归于沉寂。
“伊雯?”
“嘘,汤姆。”伊雯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动,遥指天空,“你看。”
——砰!
五色烟火,于天边绽放。
那条麻瓜街道上,小孩子们纷纷停止了打闹,大人们也都诧异地驻足,全都仰头朝夜空望去。
璀璨的星火编织成壮丽的画卷,铺了满天的银花在眨眼间盛放又随流星消逝,如同一株株绚烂繁花,只刹那间点缀了斑斓虹彩,可这数量实在太多、太密、太过广阔,远远望去……
就像用天空盛出一个魔法。
跨越半个多世纪的时空交叠,这一方天地,终于再度被烟花声唤醒。
彼时彼刻,何不恰如此时此刻——山坡,大雪,烟花,他与她。
时间的圆太过漫长,这条线横跨了近六十年的日月,才最终在同一个山坡上,同一个明月下,首尾相连。
盛大的烟花将为你我喝彩,画上完满的句号。
少年冷白的手指倏然动了动,露在手背上的那个银白色印记,像是要与夜空上的烟火遥相呼应一般,泛起了淡淡的荧火微光,一丝丝地流淌进他的血管中,直至撬开大脑深处,那个落了尘灰的锁。
他曾将一切遗忘。
然而那一天,有人为他欺骗过世界的眼睛。
她说……
【古代魔法的印记将寄托我的思念,直到你我再度重逢。】
伊雯牵着的那只温冷的手忽然抽了出去。
她正要偏头看去,却忽而一股极大的力道把她压倒在草坪上,天旋地转之后,她的视野之中只剩下那抹浓郁得快要滴出血来的红色。
里德尔的神情看上去很不妙。
他眉宇紧紧拢成一团,像是抵抗着什么,又像是在用尽全身力气忍耐,纠结和痛苦之色在他面庞上交错出现,唯一不变的是那只死死按着她肩膀的手,将她抵在地面,他的膝盖跪在她的身侧,手指在轻微地痉挛、颤抖。
似乎他的情绪已然濒临爆发的边缘,然而手背上的印记毫无反应,这证明了一件事,他已然下意识地不想伤到她。
“汤姆。”
伊雯并无反抗,她抬眸盯向里德尔的脸庞,笑意飘渺如雾,轻轻地说:“好久不见啊,汤姆。”
那只手改按为扣,五指深深地抓在她的肩膀上,他的呼吸频率断断续续,时而急促时而停滞,就在这混乱的、交杂的呼吸声里,她听到里德尔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喉结不曾振动,是几乎要被风绞碎的气音,他的头缓缓低下来,像毒蛇抵死缠绕着看中的猎物。
“好久不见?是啊,我怎么忘记了呢,伊雯,老师……”
那把老旧的锁“咔嚓”一声破碎成块,尘封的记忆如同海啸涌来,太过痛苦了,从五脏六腑到四肢百骸,身体无一处不在疼痛,以至于他分不清这股疼究竟是从何而来。
里德尔扣着她的力道很大,然而捧着她脸庞的手却是轻柔的。
再度对上了她的眸光,那双血红的眼里竟是流淌出让人毛骨悚然的亲昵。
……和眷恋。
“我得对你道歉,老师。”他喃喃着,“太久了,实在太久了……我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你留下的东西被我弃若敝履,我以为你走之后什么都会消失,可是为什么空荡荡的,怎么都填不满……”
眼前的女孩儿是第一个把他带入魔法世界的人。
她教导他,她认可他,她包容他,她才是“第一个”,是“唯一一个”,童年的大片空白却是充斥了她的身影,而他只想把那段令人厌恶的、毫无意义的童年抛开,殊不知最重要的东西就蕴藏在里面。
“我想过很多办法去填满,杀人、掠夺、堆砌白骨、铺洒鲜血,权力、财富、地位、被人恐惧与臣服……任何手段我都用了,我用尽了,可还是填不满,我不知道缺失的是什么。”
“我快被折磨疯了,再也忍不了了,于是索性把那块空洞连同血肉一同剜了出去,剩下的虽然残缺,但我终于得到了安宁。”
伊雯静静地聆听着,她覆上里德尔的那一只手,传递着自己的温度。
她问道:“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是我,也不是我。”
里德尔的眼尾弯出讥哨的弧度,冷冽如锋。
他发笑着:“是伏地魔,是黑魔王,是那个完完整整的我……哈,天哪,他受不了这股软弱的、只能无止境折磨自己的情绪,他视之为无用的累赘,于是他把我分裂了出来,他让我代他承受这些!他把印记留给了我!”
里德尔趴在她的颈侧笑,笑得嗓音像是变了质的沙哑,讥嘲而疯狂:“他不知道自己丢弃的是什么!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机会了!哈……”
像是情绪溃堤,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伊雯默不作声,手抚上他的后脑,指头没入柔软的黑发里,任由他诉说着。
“约定还有效吗,伊雯?”
他的嗓音霎时间轻柔了下来,一抔月光透出云翳,淡淡地倾洒在她的脸庞。
伊雯说:“你指什么?”
“明知故问。”他又忽然哼笑了一声,瞳孔中的血红色似乎满溢出来,淌出了眼窝,将眼尾也染上那一抹绯红。
他索性卸下力道,让自己懒洋洋地躺在她的身侧,手指缠绕上她卷曲的金发,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像是要把这数十年里缺失的,报复性地补偿回来那样。
“我拥有你。”他的尾音轻快地扬起,有什么极具毁灭性的东西被深深掩藏在下面,“伊雯,你说的。”
“是啊,我是这么说了。”伊雯也笑着把他的发撩过耳根之后,“不过我当时,好像是对‘汤姆·里德尔’这么说的吧?”
“嗯?”
不解的神色显现眼底,他像是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于是伊雯又温柔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