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请香(2 / 2)

  “你什么时候开始给别人纹身的的?”

  “大学时遇上老野,他完成了我身上的第一次大面积刺青——就是背上的浮世绘,我很喜欢,决定跟着老野学纹身,刚好我是学画画的。其实就是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就行动了。”

  “本科毕业后我已经能独立纹身,之后在国外留学,去了很多欧美国家驻店,那边纹身的人太多,艺术家也扎堆,简直是不同风格的大熔炉,相比之下国内对纹身的接受度太低了。”

  晏山曾经有过纹身的念头,在曾经痴迷港片的年代。结果朋友把女友的脸纹在胳膊上,后来女友变前女友,朋友悲痛欲绝去洗纹身,线条变成丑陋的爬虫,以此警惕每个想要纹身的朋友。

  “其实纹身也没必要后悔,纹身有时不代表当下,它只是一个纪念,甚至能代表释怀。”

  晏山想了想,说:“我还没有想留在身体上的图案。”

  一个小女孩的第二十次套圈以失败告终,无法忍耐地爆发出泄洪般的眼泪,马尾上的浅粉蝴蝶结抖动。隋辛驰站起来,走上前买了十个圈,第八次时套中女孩眼神锁定的兔子玩偶,他将玩偶递给女孩,她在羞红的面颊中有了欢欣,母亲在一旁道谢,牵着她走出很远。

  晏山想起那个失去女儿的疯子,他有两颗玻璃似的、随时会爆裂的眼珠,身体散发发酵的酸臭。

  隋辛驰抛出最后一个圈,套中一辆汽车模型套装,隋辛驰提着汽车模型走来,对晏山说:“送你,祝你不论以后走到哪都能搭上车。”

  该是返程的时刻,隋辛驰下午还有预约,他揉捏着肩颈说:“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找老张按摩了。”

  “希望老张能振作起来。”晏山说,“他经历过太多了。”

  回省城之前,两人返回镇上,去了一趟老张的家,晏山在门口消防栓里找到钥匙,开锁走进去,老张已经在沙发上睡得很熟了,酒杯歪倒,窗外的芦荟依旧绿得锃亮且充满生机,它会携带苦涩的汁液活下去,即使种植它的人先它一步枯竭。

  第6章 请香

  母亲夜里打来电话,说外婆生病住进医院,已经插了管,这次有很大的可能挺不过来。从前年开始,外婆的身体断断续续出问题,拖沓到一定地步,简直像一场永不痊愈的流感,要命的流感。晏山从小经常跟外婆生活,外婆是个开明的老太太,不像寻常老一辈的人那般溺爱又或过分管教他,童年生活虽缺少父母的陪伴,但晏山过得十分幸福。母亲说其实之前外婆有几次进医院,但外婆不想告知晏山,这次告诉他,想到可能要见最后一面。

  晏山把手机握得湿乎乎的,母亲挂了电话好久,他还是维持着打电话的姿势,想到今年过年时陪外婆打麻将,她还气势十足地胡牌,怎么转眼就气息奄奄地躺进医院,晏山感到不可思议的痛苦,觉得人的命数太随便了,分明要竭力地活,却能轻易地死。

  他去医院看外婆,医院的窗帘和天空一样蓝。时隔很久他和母亲、小姨一起在医院对面的餐馆吃饭,她们让晏山下午开车载他们去山上的寺庙,烧香拜佛,祈求菩萨保佑外婆。

  母亲退休后很少待在湛城,父亲职位多变动,她经常留在父亲那儿照顾他的起居,父亲在外一身架子,对柴米油盐一窍不通,像个稚儿。年轻时父亲在北京工作,母亲事业心很强,如今倒多出相伴的时间,晏山记忆里父亲每次过年都从首都带回好多驴打滚,他趴在沙发上嚼糯糯的、甜甜的驴打滚,听母亲抱怨父亲多久才能调回来。他知道母亲从不表现她的孤独,家里一共三楼,母亲多数时间一个人生活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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