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扼梦92（1 / 2）

像是掉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沈钰很讨厌这种噩梦，比起牛鬼蛇神他更害怕的是内心深处最黑暗的记忆被翻出，他一次又一次的看着母亲死在了自己面前，不断呢喃着：“莫要恨，莫要寻仇，娘要你一世无忧，平安顺遂。”</p>

可是娘亲，我并没有无忧，也并没有顺遂。</p>

这是沈钰第一次忤逆母亲，也是最后一次忤逆母亲。他将迫害他母亲的凶手给杀了，但他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在梦中，凶手来一次沈钰就杀他一次，可渐渐的，他再也感受不到那时复仇的喜悦。</p>

他只觉得心好空。</p>

在梦中他依旧能感受到身上的疼痛以及失去亲人的痛苦，他时而感觉自己死了，时而又感觉自己还活着，失去母亲后他又失去了阿听，然后是沈骏，最后是寒川。</p>

他亲眼看着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一个一个离自己而去，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一开始他会激动，气愤，悲伤，直至失望，绝望后逐渐麻木。</p>

当他在又一次看着母亲死在自己面前时，他抱着她死不瞑目的尸体问道：“能不能放过我？”</p>

梦境的一切突然戛然而止，死去的母亲突然开口对他说：“你要把我忘掉吗？”</p>

她双目无神，身躯柔若无骨，她已经死了，但喉间还能发出声音。</p>

“不想”，沈钰抬手轻轻帮她合上眼帘，淡淡的说道：“我想醒来，我想出去。”</p>

徐文清没有睁开眼，唇瓣再次翕动：“为什么要出去？留在母亲身边不好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p>

“我也爱你，娘亲”，沈钰看着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轻轻帮她擦掉唇边的血迹，说道：“可你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了。”</p>

她的唇瓣继续翕动，原本的亲切逐渐变得有些诡异，她说：“可在这里我还在，还有你身后的人。”</p>

沈钰闻言回过头，他看到浑身是血的阿听朝自己缓缓走来，他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又瘦，又小，但他也已经死了，两眼翻白，头微微歪着，口中还不断流着鲜血，喃喃道：“哥……为什么，为什么要丢下我？”</p>

“我没有”，沈钰将徐文清的尸体轻轻放到地上，转过身对他说：“我找了你很久，找了你很多年，但我都没找到。”</p>

“你不在”，阿听来到他面前，像是复述一般，毫无感情的说道：“我过得好苦，我被狗追，被人打，没有饭吃，我长不高，长不大。”</p>

“对不起”，沈钰知道这是心魔，可他走不出来，他跪在地上，对着这个小小的身躯重复道：“对不起。”</p>

“不行”，只见阿听歪着的头缓缓回正，然后有些僵硬的开始摇头，唇瓣一启一合：“你得留下来陪我，将这些年所欠我的都还给我，你也不能长大。”</p>

“对不起”，沈钰不否认这些年一直发了疯似的想要找到他，但他早已看清了事实，“你可以打我，骂我，怎么着都行，给我留下一口气就够，我要活着出去。”</p>

“你背叛了我”，阿听没有眼珠的双眼突然睁得很大，小小的身躯开始颤抖起来，他看上去似乎特别生气，整张脸逐渐变得狰狞起来，喃喃道：“你背叛了我……”</p>

“你背叛了我”，他的手中突然凭空出现了一把匕首，他紧握着刀柄上前一步，毫不犹豫的对着沈钰的心脏狠狠的刺了进去。</p>

“噗嗤”一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鲜血从唇角溢出，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地上，再抬头时沈钰的眼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也没有责怪，他平静的看着这张诡异的脸，继续说道：“对不起。”</p>

阿听愣了愣，身上的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治愈，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上翻的眼珠也回正。可他却突然哭了，他上前一步搂住沈钰的脖颈说道：“哥，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p>

“没有”，沈钰强忍着疼痛，轻轻的将他拥入怀中，温声回应道：“我怎么可能不要你。”</p>

“那你以后都不许再离开我了”，阿听的泪水浸湿了沈钰肩上的衣袍，他哽咽道：“你不在时，我过得一点都不好。”</p>

比起被匕首刺进心脏，远不及亲耳听到阿听告诉他自己过得不好带给他的伤疼。那样的日子沈钰亲身经历过，所以他清楚的知道阿听当年跟他走散后会过得有多苦。</p>

“对不起”，可沈钰除了这三个字以外真的不知还能再对他说什么，做些什么，他只能一遍一遍的重复道：“对不起。”</p>

泪水化作悲伤的言语，每一滴都承载着沉重的思念和无言的诉说。那一刻他心中的愧疚到达了极点，他想起除夕那夜寒川抱着他哭不泣声的样子，也正如此刻的阿听一样。</p>

倘若他还在，倘若他能成长……</p>

“你不要我了吗？”阿听感受到不安，他更加用力的搂住沈钰，哭着质问道：“是不是因为寒川，还是因为沈骏，你有了亲堂弟，有了徒弟，你就不要我了，是不是？”</p>

沈钰蹙起眉头，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我……”</p>

“你说啊”，阿听的情绪失控，不住的质问道：“你说话，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p>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还活着”，沈钰绝望的合上眼帘，解释道：“你不在的这十年我日日夜夜都活在愧疚与痛苦中，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若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就是死我也不会在把你一个人丢下了。”</p>

阿听松开了手与他对视，他近乎哀求的看着沈钰说道：“那你不要走了好不好，你留在这里陪我，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p>

稚嫩的脸上都是纵横交错的泪痕，他的眸光止不住的闪烁，眼中都是渴望与期待。沈钰不敢看了，他垂下眼帘，还是对他说了声：“对不起。”</p>

“你骗我”，阿听的声音冷了下来，眼里也没了光，他后退了一步淡淡的说道：“口口声声说你希望我还活着，希望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可你却还是选择要离开。”</p> “我从未骗过你”，沈钰伸手想拉住他，可心灰意冷的阿听却后退了一步，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喃喃道：“你根本就不在意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