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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漠空洞的眸子终于有了变化,瞳孔微微缩了缩,可是那张车窗上的面孔,仍旧毫无变化。

“咳咳咳......”

明明上一秒自己才投江自.杀,可是下一秒又活了过来,死而复生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到底叫关不渡的心神有了一丝丝震动,就像冰面上裂开一道口子。

“咳咳咳!咳咳!”

他先是低咳几声,然后似乎是压抑不住,嗓子里一阵痛痒,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关爷!你还好吗?这儿有水!您先压一压!”

咳得有些雾蒙蒙的眼前,忽然出现一个样式简约的黑色保温杯。

还有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本来该是令人赏心悦目的手,可指腹和关节上都有着茧子,让人明白这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而是饱经风霜的人。

关不渡抬头,看到驾驶座上一个西装革履的侧影,再一抬眸,前面的后视镜里倒映着一个青年的面容。

青年面孔俊美轻佻,有着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凌乱的卷发毫无规则的垂落在耳侧,可以看到上面还有发胶精心修饰过的痕迹,可大约天生自来卷,额前还是有些碎发不规则垂下,多了几分凌乱。

察觉到关不渡的目光,青年笑了笑。

本该是惊艳的笑容,可这笑却充满着讨好和刻意,还有几分毫不掩饰的狗腿子的意味,世俗谄媚,生生打了折扣。

大约是青年也很少被关不渡注视,毕竟从未有人能入关不渡的眼里。

他有些紧张,握着保温的手捏紧了些,隐隐窥见青筋,一只手还得握着方向盘,目光看着面前的车道,有些心不在焉。

就在青年胳膊都有些僵的时候,关不渡终于将保温杯接过,两人指尖不经意触碰。

青年立刻收回了手,握在方向盘上,指尖有些抖。

关不渡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却是动作一顿。

青年哪怕在开车,似乎也随时注意后座的情况,立刻问着,“怎么了?关爷,这水有什么问题吗?”说完后,青年的额前都有细细密密的汗。

空气有些尴尬的车里,终于响起一道清冷淡漠的嗓音,因为咳嗽过,带上几分沙哑,低沉得如同大提琴的尾音,让人心尖一颤。

“这里面加了薄荷。”关不渡语气淡漠。

青年似乎松了一口气,面带笑意,讨好道:“我见关爷您之前在老宅似乎种了些种子,就自作主张给加了点儿薄荷,想着润嗓,关爷......您不喜欢吗?”

说完这句话,青年似乎又紧张起来,就像在等待着审判的信徒。

关不渡不置可否,将保温杯的盖子合上,停顿良久,终于叫出了青年的名字:

“邢舟,我们现在是去哪儿。”

关不渡无法判断眼前的状况。

他没有手机,没有任何与现代高科技有关的工具,因为从来不用,明明才不到三十岁,却活的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而他往往外出出行,都是面前的人为他开车。

哪怕对方并不是他的司机,却一个电话,立刻到位,比新闻联播还要准,因为关不渡不喜欢生人,陌生人,哪怕是熟人也不爱搭理,身边只有工具人。

没错,邢舟就是这个工具人。

一个堂堂新锐科技的股东兼中心城最大运输公司的老板,在关不渡眼里就是个开车的工具人,事实上对方也确实兢兢业业,履职了一辈子。

不是邢舟的一辈子,而是关不渡的一辈子。

可惜,关不渡的一辈子有些短,区区享年29岁而已。

但在关不渡眼中,他真的已经算是高寿了,毕竟他们关家祖祖辈辈,上上下下,活过三十岁的人都屈指可数,所以29这个数字,真的是优秀至极,名列前茅的那种。

邢舟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不动声色从后视镜中看了后面的人一眼。

淡漠疏离,平静死寂,嗯!和往常一模一样,但他心底就是觉得对方哪里不一样了。

邢舟立刻收回视线,还是挂着熟悉又刻意的笑容,语气讨好又不失恭敬,“关爷,您忘了?我们现在是去中心城的凌海酒店,林家的家主过生日。”

林家,一说林家,关不渡有了点印象。

他没有朋友,也从不交际,但是这个林家是开医院的,之前太祖母生了病,就是在林家做的手术的。

毕竟林家擅长外科西医,不像关家世代中医,做手术的话,还是要去林家的医院,他们医院名下都是从国际上聘请来名声赫赫的医生。

但是,太祖母做手术是自己死亡的三年前,还是没办法确认现在具体是那一天,毕竟关不渡从来不会在意日期这种东西,因为对他没什么意义。

关不渡干脆直接问了:“今天是几......”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暮色沉沉的天空,忽然炸开一团烟花。

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开一团花朵,接着一团一团的花绽放开来,五颜六色的花瓣像流星从天空落下,带来一阵阵流星雨,令人目不暇接。

那些洒落的金色流星,又在天空中慢慢组成了几个字:

2114元旦快乐——

2114?

自己明明是在2117年死的!

现在是他死亡的三年前?

关不渡怔怔从车窗里,望向远处的天空。

璀璨华丽的烟花落在墨色的眼底,终于让那双淡漠空洞的眼眸,出现了震惊又复杂的情绪。

自己不仅死而复生,还回到了三年前这么微妙的时间节点?

这正常吗?

这不可笑吗?

明明一切都结束了,一眼望到头的生命也终结了,该还的债也还完了,可是现在又叫他回到了一开始的时候。

这又是什么诡异的诅咒和命运的捉弄么?

2114年1月一日,遇到那个人的第一天,也是关不渡从冷眼旁观这世界,到亲手介入,并且深陷不可自拔的开端。

邢舟立刻激动的握紧了方向盘。

不同于之前刻意伪装的笑容,这次这是眼底浓浓的喜悦,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终于有了几分高兴还有隐忍的幸福。

新的一年,车里只有他和关不渡,只有他们两个人,这还不足以令人激动和幸福吗?

就在邢舟鼓起勇气,想对关不渡说一声‘新年快乐’的时候,却听到后座冰冷异常的声音:

“停车!”

邢舟一愣。

可就在这愣神的时候,关不渡已经用手开车门了,但有着车锁,一时打不开,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直接一拳头砸在车窗上,响起一道闷声,还有骨节的脆响。

“我叫你停车!”

一声清冷的低呵,哪怕在这种失控的情况下,声音依旧被控制在合理的分贝。

邢舟只觉得心脏被人捶了一拳。

原本轻佻带笑的桃花眼此刻宛若冰冷的寒潭,面容严肃至极,没有询问原因,他立刻快速转动方向盘,带出一片残影。

他们行驶在跨江大桥上,按理不能突然停车。

可邢舟生生超了好几辆车,这架势一点也不怕出车祸的样子,变换车道到最右边的桥边,猛的一踩刹车,然后在用左手打开主驾驶上的车锁。

‘咔哒’一声,后座的车门立刻被打开。

关不渡直接打开车门,就像在逃离什么似的下了车。

冬天的空气冰冷,吸入肺部也是冷的,关不渡猛的一咳嗽,却不停的咳嗽,不停在大口大口的呼吸,终于让他混沌的大脑有了几分清醒。

可是还有残留的片段,就像走马灯一般闪现在他的脑海,明明投海自尽的时候,一丝一毫都不曾回想,可现在却控制不住,入侵自己的大脑:

[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啊?关不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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