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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之中,对裴丛隶的出现最感到意外的是秦屿。

他没想到二人是认识的,甚至是能让裴丛隶亲自送人回家的关系,更没想到,于万会连句解释都没有,随便说了句下次见就追了上去。

秦屿很失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失落,不知道为什么想听一个解释,他远远看着两人走远直至上车,车辆迅速在视线中消失。

天色渐沉,有下班的同事和他打招呼,“秦博士在等人吗?”

秦屿摇摇头,突然觉得意兴阑珊一个字都不想开口。

另一边,于万在车里闻到了同样的烟味,“你在车上吸烟了吗?”

“……”

裴丛隶打开空气净化程序,“抱歉,让你闻到了。”

于万:“看来吃糖的方法不管用,我不吸烟,不懂戒烟的为难,其实如果你觉得我多管闲事可以直言。”

裴丛隶一愣:“不,我不是……”

他话音未落,于万又问:“今天的汤我加了黄芪和茯苓,味道能接受吗?”

别说汤,裴丛隶今天连个菜叶子都没吃到,“我,没喝……”

“哦。”于万有些挂脸。

她收回看他的目光,从手提包里拿出笔电,一边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一边道:“长官,不喜欢的食物也是可以直言的。”

裴丛隶急得暗暗磨牙。

他完整要说的话是没喝到,然而他和于万在一起时说话总是会费些劲,不是卡壳说不出就是有几个字憋在喉咙里,吭哧瘪肚的挂不上档。

而于万此刻,她想得是裴丛隶从怀孕以来的习惯问题。

一开始她没指望软糖真能有戒烟效果,最多能少抽几根,主要还是补充营养元素,是在后来的接触中,于万没有再从他身上闻到烟味,才以为裴丛隶是个听劝的人。

今天的烟味让于万意识到,不是裴丛隶听劝,是她太自以为是了。

没有谁有义务去按别人的要求改变习惯,包括睡眠,饮食,吸烟。

她又没有时时跟在旁边亲眼看,本来也不能断定裴丛隶到底怎么做的。

他又不知道肚子里有颗蛋。

开车的裴丛隶用余光往她脸上瞄,见她面无表情,垂下头好像在浏览医学文件,看了会儿又摘下眼镜,闭上眼捏着眉心。

捏眉心用的右手,手腕上戴着一圈黑色护腕。

他咬下舌尖镇定下来,重新组织语言后开口,“我没有不喜欢。”

于万面对电脑屏幕,漠然地哦一声敷衍回应。

“今天你在接待处碰到的人叫闫铎,他,喝了我的汤。”裴丛隶紧接着补道:“未经过我同意。”

“哦,是吗。”于万依旧没抬头。

“我……正在戒烟,你给的糖,我每天都会吃。”

于万这次看他了。

裴丛隶本就用余光关注着于万的状态,在她侧目时立即察觉到了。

“我保证,今天是最后一次。”他打开车里的储物格,找出剩了半盒的香烟和打火机递给于万,“以后不碰了。”

他见于万没接,便更主动一点放在她的电脑键盘上。

键盘上留下白色烟盒和磨砂质感的黑色打火机。

于万拿起打火机在指尖转了个圈,“擦”地一下点着火,瞧着蓝色的火焰问:“什么意思?让我替你保存还是替你扔了?”

裴丛隶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沉声道:“我,听你的。”

我听你的,于万觉得这句话耳熟,稍微一琢磨记起来,上次裴丛隶从她家离开时,也说过同样的话。

连语气语速都和现在这句一般无二。

裴丛隶长得眉眼深邃鼻梁挺直,唇是很薄的浅粉色,一副刚正不阿的绝情样,说话也没有情绪上的起伏,一直平静且简短,好像多一个字都不屑应付。

可他两次说出“听你的”,愿意把决定权拱手让人,貌似没什么脾气的样子。

仔细想想,于万见过他严肃审问的样子,见过他释放信息素压制其他Alpha的样子,见过他少言寡语性格古怪的样子,还真没见过他歇斯底里或者发火闹脾气。

上次对她拔枪,也是有个搜到物证的前提,没发现军牌前还主动分担家务来着。

不过没脾气和没危险是两码事,人类很擅长伪装,裴丛隶能二十七岁成为上将,绝不会是个头脑简单的人。

比如今天他会意外地出现在研究所,于万不信他是闲得没事干专程来送便当盒。

裴丛隶不擅起话题,于万又怀疑他别有用心,两人各怀心思,一路上对话少得可怜。

天色越来越黑,车开至于万小区旁临近的小路时,空空的马路上突然窜出来个活物。

裴丛隶一脚急刹,于万惯性往前扑,腿上的笔电顺势往下滑。

裴丛隶不假思索地伸开长臂拦在她面前避免磕碰,等稳当后,于万拍拍他胳膊,“是只猫。”

他扭头一看,车前盖上赫然站了只肥胖的橘猫,正眯着眼用雨刷器蹭脑袋。

他收手,于万解开安全带捡起落在脚边的笔电,收拾好打开车门:“我在这下车。”

裴丛隶:“前面还有一段路。”

于万:“很近了,我走回去。”

装便当盒的手提袋放在了后排座椅上,于万打开车门拎在手里,迈步往路边走。

车前盖上的橘猫跳下车,一跑一颠地跟上于万,高高竖起尾巴,绕着她两条腿来回钻。

裴丛隶见她蹲下来摸了摸橘猫的脑袋,走进路边一家便利店。

他就近找了个停车位。

便利店里,于万在宠物用品区停下脚步,从货架上了款猫咪主食罐看配料表。

她看猫用罐头和看自己的口粮一样认真,从配料表到营养成分都看得仔仔细细,看到第三款时,有人走到她旁边,默默握住她手上拎东西的提手。

他的手碰到她的手,于万侧头,见到是裴丛隶。

“我拿。”

他右手从于万手上接过她的手提包和手提袋,左手拿了个购物筐,“买哪个?”

于万选了三文鱼磷虾口味罐头,往购物筐里放了十罐,再往前走两步到干粮区,拿了两包小袋烘焙粮。

两人结完账出店门,蹲在墙角的橘猫继续跟上于万。 ▃

一起跟着的还有裴丛隶。

于万:“就剩几百米路,我还能丢了不成?”

裴丛隶:“你手不方便。”

于万:“你怎么知道我手不方便?”

裴丛隶:“……”

“我……”私自调查的裴丛隶没有底气,低声说:“我去了医院找你,我听到有人说你因为我失去了名额,还有手……”

“不是的。”于万打断他:“流言可以是听风就是雨的夸大,也能是空穴来风的胡扯,没有你,也会有编造的另一个人出现。”

流言的目标是她,裴丛隶不过恰好是绕进来的“角色”而已。

于万把不同的事情分得很开,一如她反感林灿曾经让人来医院找自己说和,她也不会让裴丛隶来医院做没必要的证明。

在她看来,要做的事是一条线,工作是一条线,裴丛隶肚子里的蛋是一条线,每一条线都是分开的,不互相掺和才能条理清晰。

而且,她本来也要顺水推舟推掉名额。

“参会名额也好,我的手也好,都和你没关系。”

夜色下,裴丛隶眸色深深,并肩而行时,他垂在身侧的手不经意擦过于万的手背。

凉滑的感觉一触即分。

裴丛隶蜷了蜷手指,喃喃低语:“你的事,和我有关系。”

往前走的途中,陆续有野猫从哪个墙根或草丛里冒出来,围在旁边娇声娇气地喵喵叫,于万带着他穿过一片绿化区,找到一排流浪猫屋。

此起彼伏的猫叫模糊了裴丛隶的低语,于万只隐约听清后三个字,“你说什么有关系?”

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于万也没在意,蹲下`身挨个揉摸蹭过来的猫,从猫屋旁找出几个喂食的餐盘。

裴丛隶挨着她蹲下,很有眼力见地去开罐头。

他在于万的指挥下倒出湿粮和干粮,猫猫们看到有吃的跑过去干饭,其中一只三花只舔了两口又重新返回于万身边,倒在地上露出肚皮撒娇求摸。

裴丛隶见她逗猫,小步挪过去挨得更近。

这时天色已经全然黑了,猫屋旁的树上挂了盏灯,小小的灯泡晕开一片昏黄色的光区。

于万挠着猫下巴,侧头看裴丛隶蹲在旁边,手正犹犹豫豫地停在猫肚皮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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