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 / 1)

  梁杉柏骤然间明白过来,难怪知姑能知天下事,难怪知姑拥有有龙天镜,也难怪知姑最后身死之时会化为一尊玉雕,原来她本就是美玉成了精,更难怪先前思羽号始终开不了太远,完全不像是有龙一族能造出的船,因为思羽号的心早已丢失,因为知姑就是思羽号的心!

  第六章

  一瞬间,千万道璀璨的光芒亮起,竟是将整片夜空都照得透亮。玉人「思羽」在下一刻动了起来,原本呆板的表情变得生动,一手前指一手垂落的僵硬姿势陡然变化,如同她本来就是一个活人一般,柔软的肌肉牵动手臂动作,玉人手势于空中优雅变换,结成玄之又玄的手印,随之金色的光芒从她手间射出,照亮了前方一条光路。

  思羽号在光芒之中微微震动,这艘过去除了大、结实、有许多未知空间以外并不怎么稀奇的大船在此时才像是真正活了过来。桅杆、船帆、甲板,每一处都在发出喜悦的声响,无人控制的情况之下,船只竟然自动调整了方位,风帆升起,侧翼打开,伴随着极其轻微的晃动,整艘船如同流光一般,以令人震惊的速度乘风破浪向前方奔驰而去,不过是瞬息之间,便已行过千里。

  思羽号上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欧阳、包括上官烈,只有梁杉柏还仰着脖子,看着站在高处的祝映台。那个人站得那样高,夜风剧烈地拂动他的衣衫,那还是梁杉柏日间亲手为他披上的属于他自己的衣衫,但是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梁杉柏却觉得他是那么的遥远。遥不可及、难以触碰!梁杉柏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从他的内心深处飞快地升腾上来,所以下一刻,他行动了。在人们的惊呼声中,梁杉柏屈膝踩踏地面,以令人难以想像的可怕弹跳力,如同飞翔一般一跃跳上了祝映台所在的那一层。

  思羽号还在飞速的前进,往常看似哪儿都一模一样的光阴海的场景开始发生变化,思羽号正沿着司南指点的光路在走一条非常曲折的路线,时而前进,时而转向,甚至倒退或是兜圈,看起来不可理喻的航路伴随着周围景致越来越明显的变化证明了这才是一条正确的道路。人们已经忘了感叹梁杉柏刚才那惊人的一跃,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他们即将离开光阴海这件事上。有人感到兴奋,有人感到激动,还有些人如果会现代词汇或许会觉得现在的思羽号和思羽号上的他们都很Cool,但是这些情绪都和梁杉柏无关。

  深恐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成真,梁杉柏甚至忘了隐藏一直以来努力隐藏的实力,一跃上了四层船楼,但是此时的他距离祝映台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却连再前进一寸都觉得无比艰难。

  「哇,出去了出去了,你们看到没有!」底下人群的欢乐情绪随着船底下海水颜色的变化而达到了顶点,虚幻的光海被正常的海水所逐渐替代,那代表着思羽号即将驶出光阴海。二十多天的煎熬带来的压力在这一刻尽数释放,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骄傲感充斥了所有人的胸臆,即便是最沉稳的老兵此时都忍不住大呼小叫,因为他们走出来了!方圆可数千丈,高也逾千丈,一旦进入,声息不通,音讯难传,无日无月,除了当年的圣人周天子姬发便再也没人能够走出去的光阴海竟然被他们走出来了!这是何等样的骄傲,何等样的满足!

  湿润的海风扑面而来,每个人都陶醉在那种重回红尘俗世的烟火气之中,除了梁杉柏和祝映台。祝映台转过身来,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他微笑地看着梁杉柏问:「怎么了?」那与平日没有任何不同的态度几乎让梁杉柏以为一切都还没有变,一切都还能挽回,但是他的内心里却有一道尖锐的声音在提醒他,错了、变了、回不去了。

  梁杉柏不回答,祝映台也不逼问他,他只是在灯火中静静地看着梁杉柏,眉目之间甚至带着安详。被他这样看着,梁杉柏的心便剧烈地跳动起来,没有憎恨、没有嫌恶,既不勃然大怒也不轻蔑鄙视,祝映台的神情太过安稳、安宁、安详,他看得梁杉柏很慌。

  「走出来了,大家伙都很开心。」祝映台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说,「可见这个决定是对的,你最后能够做出这个决定也是对的。」

  梁杉柏的不安更为强烈,他敏锐地觉察到祝映台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他说:「我没有……」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后只能简单地道,「我不知道那是思羽号的心。」他没有撒谎,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其实他曾感觉到那东西跟思羽号的气息一致,如果他想、他愿意、他能够仔细研究一番的话,必然还是能够得出结论的,但是他没有,因为打从一开始他就不希望祝映台接触到更多与他前世有关的东西,更进一步说,或许他并没有那么迫切地想要走出那片海。

  祝映台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远方的海面,似是自言自语地感慨道:「光阴海里固然单纯简单,但终究不是归处;红尘之中固然喧嚣麻烦,却尚有可取之处;以前的我怎么就不明白呢,一步踏入红尘,便是终生踏入红尘,岂有不舍掉一二便全身而退的道理。」

  梁杉柏的心随着这番话飞快地沉了下去,越沉越低,越来越冷,他很想问个清楚,但是他不敢,他也很想捂住祝映台的嘴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但是他还是不敢。

  「你……都想起来了?」这句话几乎已经到了喉口了,却始终没有说出来的勇气。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