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鸡犬不宁50(1 / 2)

子夜三更,昭王府中灯火通明。巡防的侍卫一队又一队的走过,里里外外如铁桶一般严严实实。

宫人服侍着江映华饮了安神的汤药,头后的伤痛有些几分缓解。许是累得紧了,她安静的阖眸小憩。

不多时,颜皖知和禁卫总领入了殿,陛下去了外间见人。几人的声音很轻,或许是陛下寻思江映华睡熟了。江映华的耳朵支楞着,却也听不清楚。她不敢出去,毕竟管家是自己府上的人,她没有上赶着去问的底气。

外间的烛火昏黄,刹那间一道鲜明的火光跃动,映的人眸光迷离,只一瞬便化作了袅袅飞灰。

陛下掸了掸沾染了落灰的衣袖,轻声嘱咐:“今夜的事,尔等不曾见过,处理干净,管好口舌。至于那人,交与昭王醒来处置。”

颜皖知眼底的不安在听得此语后渐渐褪去,二人躬身允诺,转身欲走。陛下却开了口:“颜卿,你留下。”

听得此语,颜皖知顿住了脚,站在原地等候。陛下上前,语气很轻:“该说几成的话与她,你心里要有数。”

“臣明白,谢陛下提点。”颜皖知躬身,毕恭毕敬的应承,陛下见状,方挥手放人离去。

颜皖知送来的供状中,管家招认,其所作所为无人指使。乃是壮年失了家人,流散京中,险些饿死街头之时,被路过的襄陵侯府老侯爷所救,带回府中赏了一顿饱饭,为他指了个入宫办差的营生。

他今夜此举,一为报侯府之恩,乃是听闻陛下剪除了襄陵侯府的势力,府中子孙荡然无存,为恩公不值;二为江映华鸣不平,他守了小主子二十年,眼见着人长大,却不再是无忧无虑。被逼得来了苦寒边地,吃过牢狱苦,上过喋血场,他恨陛下的毒辣心肠,毁了先帝的掌珠,那个本该明媚活泼的姑娘。

老管家名叫王铭恩。身为内侍省拨来的仆役,无人问过他缘何叫这个名字。江映华自幼养在深宫规矩大,见了下人,如他这般体面的,便口称管家,不呼名姓。若非看了此人的供状,无人知晓其中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陛下去而复返。江映华睁开眼,从床榻起身,眼巴巴望着陛下,“长姐,可有结果了,为何?”

陛下见她起身,略有诧异,缓缓踱步近前,稍作思量,沉声道:“老襄陵侯舍他一餐,他才有命入宫,为这,同朕讨命来了。”

江映华闻言,瞳孔猛地一缩,羽睫闪烁,险些没能站稳。她缓了许久,苦笑一声,方出言道:“二十载,整整二十载的相处,竟敌不过一饭之恩,人心难测,我当真糊涂了……”

“不干你的事,那人是你的,你处置了就是,无需自责。”陛下好像对此事毫不介怀,话音柔和,面色也分外和善。

若论感情,管家在身边照顾江映华将近二十年,自懵懂稚子到今日,与半个亲人无异。

只是弑君大罪,大逆之首,罪在不赦。江映华摸不清陛下的心思,若是朝堂公论,这人要被诛九族的。如今陛下说得云淡风轻,她怎知这不是试探?

可若让她狠下心去,将一个早过天命之年的,照顾她护着她的老人的九族赶尽杀绝,江映华心下不忍。

“陛下,臣御下不严,当领失职之罪。下属谋逆弑君,臣无权处置,烦请陛下圣裁。”江映华垂眸思量,终双膝点地,俯身叩首告罪,不肯接这番试探。

“朕的话都不顶用了?爱跪便出去跪,朕乏了,就寝。”陛下忽而有些不悦,语气也凌厉了好些,朝着宫人吩咐就寝,抬脚便入了里间。

一众随侍战战兢兢的望着江映华,企盼着她能识趣儿的将人哄好,再自行离去。

从前的磋磨,让江映华彻底怕了陛下动怒。她忙膝行上前,扯过陛下的衣摆,“陛下息怒,臣错了。臣这便命人处置了逆贼,您莫生气,圣体为要,臣告退就是。”

陛下顿住脚步,转头睨了她一眼,瞧着自己被扯得皱巴巴的衣摆,面露不悦,“还不松开?”

江映华闻言,赶紧收了手,给人把料子舒展平整,才灰溜溜的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站在廊下,望着庭院中的海棠花树,忽而想起,这还是她归来时,管家给她寻来,亲手移栽在此处的。满树海棠,一如当年王府园子里满院的桂花,她喜爱的东西,最终都有了污点。

她抬脚直接朝着颜皖知的院子走去,入内时,颜皖知正一人坐在院中的小亭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到江映华前来,委实有些惊讶。

碍于院子里把守的侍卫,颜皖知起身恭敬行礼:“殿下,您的伤如何?”

“无碍,不劳长史挂心。有一小事,可方便进屋说?”江映华扫了一眼周遭的人,不想被众多耳目盯着。

“自然方便,殿下请。”颜皖知躬身,将人引到了自己的书房。

入了房中,颜皖知点燃了蜡烛,压着嗓音问道:“殿下是为那人的事而来的,对吧?”

江映华微微颔首,默然不语,脸色有些凄然。

颜皖知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她于心不忍,便出言相劝:“您何苦神伤,他这般行事将您置于何地?陛下派了禁卫同审,今日若非您伤了,好些事有口难辩。”

禁卫?江映华心下一惊,果然,这才是陛下的行事风格。她抬眼望着颜皖知,不无苦涩的开口:“逆犯长史去处置了罢,就在地牢,隐秘行事。大逆之罪……凌迟。”

江映华留下话,不待颜皖知回应,转身抬脚便走,大步流星的步伐飞快。深沉的夜色下,无人瞧得见,她藏于广袖中的一双手,早已抖得不成样子。

方才,江映华的声音有些发颤,颜皖知跟了出去,却也不敢追。若是府中不曾有这些人,她定要将人抱住,抱的紧紧的,缓解那人心底的寂寞与苦楚。

翌日清晨,禁卫回报,江映华命人解决了管家,尸首在夤夜就已经悄然焚毁了。一条性命从鲜活走向烟尘,不过一念之间。

陛下听着奏报,面无表情,稳坐妆台前,随口一问:“去看看,昭王可起了?”

片刻后,小宫人跑来回报:“陛下,九殿下还睡着。”

念及昨夜折腾的晚,陛下也未多说什么。其实江映华早便醒了,将自己包裹在锦被里假寐,一是头痛,二是昨夜忍不住的泪水,让她双眼红肿,她怕,怕被人瞧见,只得在床上躲着不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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