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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裤都湿了,她得换,不说还不行。

孙嬷嬷有些茫然地看她一眼,突然满脸凝重:“要么是见红要么是破水,快瞧瞧。”

结果是破水了。

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往下流。

佟时荔才有些心慌,她回忆着自己看过的医书,她先前了解过很多,现在根据对照,强行安稳下来。

“无事,破水离生也还久,去请万岁爷来。”她沉声道。

又遣人往慈宁宫交代一下。

这才叫书录给她头发编成大辫子,戴上丁香色的抹额,坐在软榻上,见书录她们烧水,她再去洗漱,换上轻便的寢衣。

都收拾妥当后,康熙也到了。

“疼不?”他问。

佟时荔摇头:“不疼,还没开始。”

地龙烧得很足,穿着单薄的寢衣也不热,但康熙穿的就多了,他脱掉狐裘,急得来回转圈。

佟时荔躺在产床上,按着稳婆交代的姿势用力、呼吸,心里就生出缠绵的害怕和惊恐来。

生孩子,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

她舍不得死。

她想吃羊肉想吃牛肉想吃猪肉,想吃萝卜想吃白菜想吃藕。

还舍不得胤礽和胤禛。

正想着,就见窗户上趴着一张被挤扁的小脸,胤礽满脸担忧:“懿皇额娘……”

他忍不住掉眼泪。

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胤禛障碍,他明确知道自己皇额娘是生了他后大出血而亡。

而现在,懿皇额娘也要生孩子了。

他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懿皇额娘……”

佟时荔本来害怕极了,却对上他惊恐的双眸,见没什么大感觉,索性起身来,隔着窗玻璃摸了摸胤礽的小手,笑着安抚他。

“皇额娘!我要皇额娘。”胤禛本来还笑嘻嘻的,见胤礽哭了,顿时开始闹,他从来就是想找皇额娘就能找到,没有人会将他们两个分开。

但是现在,分开了。

哥哥还不停地哭。

胤礽再也忍不住,把胤禛抱在怀里,嗷得一声就哭了。

佟时荔:……

康熙:……

两人顿时有些头疼,康熙不忍苛责胤礽,也知道他的心结,心里酸酸的,上前把两人搂在怀里,强笑着道:“乖乖,别哭,你皇额娘生孩子呢,需要安静,不可以闹哦。”

胤礽瞬间将哭声憋回去,不住抽抽,他撒开胤禛让康熙抱走,自己却趴在窗户玻璃上,怎么都不肯离开。

康熙看他眼圈通红,不住掉眼泪,便也沉默了。

没有叫人把他拉开。

然而——

生孩子是漫长的过程,佟时荔先破水,等天黑了又吃顿饭,这才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宫缩。

“本宫好像感受到肚子疼了。”她甚至不能确定。

那种感觉若隐若现,转瞬即逝。

稳婆明显松了口气:“有宫缩那就快了,皇后娘娘胎位很正,身子骨也好,只要按着奴才教得方式使力,定然能平安诞下麟儿。”

佟时荔点头,轻轻地呼气。

见胤礽还趴在玻璃上不肯动,她上前摸摸他的小手,温和道:“天快黑了,你赶紧睡,明日一早过来看懿皇额娘和小孩子。”

原本也是要叫皇额娘的,但人家自己有,就在她的面前加了贵妃时的封号以做区分,她觉得还挺好。

胤礽听话地站直身子。

因为他听见了,说是懿皇额娘开始疼了,他不能胡闹。

他一离开,玻璃上就留出眼泪和呼吸的痕迹。佟时荔看着有些心疼,小孩这会儿不知道该多难受。

又让奶母把胤禛送乾清宫陪着胤礽,免得他一个人胡思乱想。给他个孩子带,耗一下精力,睡得快。

将俩小孩交代好了,她才觉得没有后顾之忧。

而这时候,她又感觉到隐隐的疼。

她没说让康熙回去。

她还熬着夜给他生孩子,他年纪轻轻的,凭什么不能熬夜陪着她。

她甚至还学着胤礽的样子,趴在玻璃上,眼巴巴地看着康熙,柔情似水的眸子里,盈满了一框泪。

可把康熙心疼的够呛,恨不能冲进产房来陪着她。

康熙起身,隔着玻璃和她贴手指的痕迹。

“乖,别怕,圣手都在门外侯着,百年人参也亦备着,你且放心。”

康熙自己一万个不放心,努力想要表现的云淡风轻,到底有些做不到。

他就是很担忧很害怕很心疼。

慢慢地,宫缩越来越频繁。

夜深了,她困得顾不得疼也想睡,却见康熙仍旧立得笔直。

偏偏睡不着,怪不得说开宫口是十二级顶级疼痛,确实疼的她无从招架。

她瘪着嘴巴,小声哭:“万岁爷,好疼。”

康熙被她哭得心都碎了。

“忍忍,快些生下来就好了。”康熙安慰她。

过了凌晨,突然疼得格外密集,佟时荔甚至都来不及对着康熙撒娇卖痴,疼得整个人都要昏过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像是有人拿斧头把她的腰当树砍。

她想大喊出声,却被稳婆作手势制止,还低声劝:“可不能大喊大叫,要留着力气生孩子。”

一声短促的惊叫过后,佟时荔硬生生忍住了。

好在——

她疼啊疼,疼到混沌麻木时,只知道听着稳婆交代的声音,呼吸、用力。

佟时荔眼角缓缓地滑落一滴泪。

生孩子的时候,她要丢掉少女所有的羞涩和难堪,双腿大/张,强忍着疼痛,去生孩子。

皇后之位,她应得的。

还有,再也不生了,她要结扎。

金钱也好,宠爱也罢,后位也行,都没有她自己重要。

再也不生了。

看着这种信念,她双手紧握书录的小手,随着指导声用力。

“哇……”

婴儿嘹亮的哭声在坤宁宫中响起,佟时荔心头一松,眼泪便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去年她还是个每天愁着今天吃啥和穿啥的大学生。

如今孩子都生了。

她光是想想,就觉得悲从中来。

妈妈,阿荔好疼啊。

妈妈,阿荔好想你啊。

她闭着眼睛,一个劲地掉眼泪。

康熙听见小儿啼哭,再也耐不住,立在廊下,隔着玻璃看过来,见她闭着眼睛没动静,心慌的不行。

但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嬷嬷都没什么动静,说明她身体还好。

看着她掉眼泪,康熙心疼坏了,险些也跟着掉下泪来。

她疼得小脸煞白。

康熙来回踱步,甚至想要不顾规矩推门而入。

书录一直搂着她,安慰她,再叫书茉给她擦洗身子,一边在她耳边低声道:“太医在给孩子检查身体呢,等会儿就能抱过来给您看看了。”

佟时荔泪盈于睫。

片刻后,奶母抱着杏黄的襁褓,满脸喜色地恭贺出声。

门外的康熙直直地盯着襁褓,再也忍耐不住,直接推开门,压低声音道:“如何?”

稳婆唬了一跳,连忙磕头。

“主子娘娘喜得格格,重五斤六两,母子均安呢。”抱着襁褓的稳婆连忙上前请安问礼,口中道着吉祥话。

康熙上前,看着巴掌大的小公主,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稀罕了,盯着小孩看了半晌,又去看皇后,他坐在床沿上,握着她的手,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连声道:“小公主很康健,你该顾着自己的身子了,瞧瞧这小脸黄的。”

他头一次认真的审视到,原来产子对母体来说,真的是一种巨大的伤害。

她素来白里透红,小脸粉粉白白,瞧着就极为康健,可如今竟小脸蜡黄,看着就有气无力。

可怜极了。

康熙小心翼翼地抱着襁褓,凑到她跟前给她看。

佟时荔认真盯了半天,皱起眉头:“哪来的丑□□?”

皱皱巴巴,又黑又红,嘴巴张着哭嚎,衬着那鼓起的眼睛,更像丑□□了。

康熙一句像朕,就这样生生咽下去了。

他将襁褓递给奶母,握着她冰凉的小手不肯松,低声道:“朕抱你去正殿休息,这产房一股子血腥味,你定然休息不好。”

他若走了,她就只能在此处了。

佟时荔有气无力,刚穿越过来那种心悸的感觉再次出现,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几乎旁人听不见。

但康熙敏锐地捕捉到了,叫人拿披风来,将她包得严严实实,兜帽戴上,这才抱起来往正殿去。

将人放在榻上,他这才松口气,低声道:“好生将养着,孩子叫奶母操心便是,你定然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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