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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伯府失了帝心,就此湮灭,也就比抄家流放好一些了。

屋中,江之珩放下书盒,一片安静。

有人想安慰,不知如何开口,也有人干脆不看不听,怕与江之珩走得近了,卫伯府的风波会祸及自家。

一时,只有江之珩在收拾笔墨纸砚的声音。

直到兰絮从后门溜达进来。

她嘴角带着刚吃完的肉包子油水,看到江之珩,眼前一亮:“江兄,你可算回来了,这个月的课业,大家帮你记着呢。”

江之珩朝她一笑。

及至此,四周众人动作才敢大起来,谢骢和冯嘉,把江之珩欠下一个月的课业,塞给他,大家说笑了几句。

氛围稍缓,一切似乎恢复寻常,除了江之珩那过分瘦削的身材。

他回来了,但兰絮还是没了饭搭子,因为他根本就不怎么吃饭,一天吃个包子,喝点水,就算吃得多了。

没两天,谢玉君找到兰絮。

兰絮看谢玉君这几天也不好过,眼圈红红的,她感慨,女主是个重情义的,对周围的人这么好。

她宽慰谢玉君:“江兄不会一蹶不振的,只要过这一阵,都能好起来的。”

不止她这么认为,蔡老和傅洵也是。

此事之前,蔡老和傅洵都看好江之珩,这几日,他们观察着,若江之珩垮了,他们身为师长,已仁至义尽。

若他咬定青山,顽强生长,他们亦会助他重上青云。

事情没到最坏的时候。

兰絮:“你想想,还有八月乡试。”与抄家流放三代不能科考那种不同,他至少还能参与科举。

谢玉君攥着手帕:“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他把玉佩还给我了。”

兰絮:“?”

兰絮:“什么玉佩?”

谢玉君咬了下唇,她拿出一对青玉花鸟纹玉佩,一花一鸟,雕工精细,实为上品。

谢玉君:“原先是我持鸟,他持花的。”

兰絮目瞪口呆。

什么,谢玉君居然喜欢江之珩,不对,信物都换了,这是两情相悦!

她感觉自己脑门上飘过很多个“啊”,疯狂思考这两人何时看对眼。

结果,自己就是他们的鹊桥。

比如吃饭时,谢玉君偶尔会带着芳甸,和他们拼桌。

或许他们有过眼神交流,兰絮却只顾干饭。

又比如,一月一休,是谢玉君和江之珩同时邀请她外出游玩,她嫌麻烦,把两人的邀约合并同类项变成一个……

难怪,谢玉君还让她询问傅洵卫伯府的事。

兰絮:“你、你糊涂啊!”

崇学馆是读书的地儿,对儿女之情,管得可严了,这也是原主谢兰絮会混成万人嫌的缘故之一。

谢玉君:“是,我作为谢家之女犯了馆律,若你不喜,请去告发,我不会怨你恨你……”

兰絮又气又好笑,向来是谢玉君帮自己躲师长责罚,没想到,今日轮到自己帮她。

她说:“别整那些虚的,我怎么会去告发你们。”

谢玉君眼角一润,她就知道小十一人好,怀着歉意,道:“我们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本打算过完年就说。”

可惜出现这样的惊天变故。

可江家出这样的大事,谢家绝不可能将嫡长女嫁过去,谢玉君跟着江之珩,也看不清未来。

江之珩明白这点,谢玉君还没说什么,他快刀斩乱麻,先断了两人的感情。

兰絮震惊过后,回归现状,问:“那你现在是?”

谢玉君已经伤心过了,说:“他不信我能共患难,我不会追着他‘共患难’。”

兰絮松口气。

他们都是她朋友,可吃大亏的是女方,还好谢玉君清醒。

谢玉君又说:“只是,他与我断了情,却还连着朋友之义,我怕他想不开,小十一,你住舍馆方便些,能看看他吗?”

兰絮:“这自是可以的。”

江之珩也是她朋友嘛。

接下来几日,江之珩看着还好,有兰絮硬拉着他互为饭搭子,他吃的,也稍微多了点。

三月的上巳节,这日崇学馆一样休假。

十来天,江之珩都没异常,兰絮也松口气。

休假前一日,兰絮来月事了,身体还年轻,不疼不酸,疲惫却如影随形。

当晚,她回了自己宅邸,怕自己一睡一整天,兰絮叫系统:“你得叫我起来。”

系统很有自知之明:“我放弃。”

兰絮:“你智能生成一段画面,植入我潜意识的梦里,这样,我就会吓醒了。”

系统:“什么画面?”

兰絮不用想,毫不犹豫:“就是我在课上打瞌睡,然后傅洵用手指敲我书案。”

系统:“……”

第二天,巳时。

兰絮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她头发乱糟糟的,双眼茫然,嘴里道:“小傅先生,我没睡!”

系统:“真管用啊!”

兰絮:“……”

她揉揉头发,以后还是别这么吓自己了,对心脏不好。

她早上九点多起来,是和江之珩约了去书肆。

他们以前常去书肆,江之珩读经史,兰絮则钻去话本区域。

今日和往常一样,这二者区域不同,兰絮钻进话本世界,也没多想,等到中午,才发现不对。

江之珩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拍了下自己脑袋,出门找了去。

好一会儿,她在当铺门口,看到江之珩。

江之珩在等他的小厮,小厮从当铺出来,他焦急地问:“如何?”

小厮:“公子,当了十两银子,果然比京城多很多!”

江之珩松口气:“那我们快回书肆。”

回头,便看兰絮在不远处,他神色微动。

万灯楼二楼。

兰絮不是第一次包雅间,她熟门熟路,把小二叫来,点了好几个菜。

江之珩紧张:“多少钱,我还你……”

兰絮:“不用,你都请了我多少次了。”

江之珩看向窗外。

这里没有崇学馆的学子师长,没有谢玉君,没有目光绝望的姊妹兄弟。

只有兰絮咽口水,满脸期待:“万灯楼新上的松鼠鳜鱼很香,很下饭。”

她甚至不问他为什么去当铺。

有友如此,是他的造化。

一刹,江之珩终是没忍住,哽咽出声:“我家的银钱田地铺子,都拿去缴朝廷罚锾了,但钱还是不够花……”

没了田地铺子,国公府几代,还有以前攒下的很多好东西,一只杯子拿出去,都能卖不少银钱。

可是在京城,没有人家敢买。

他们拿去当铺,当铺就会把价钱压得极低,像江之珩让小厮去当的笔,在京城竟只能当百文,拿来怀名,才有十两。

他已经让家中把所有能当的,寄送来怀名,他再整成银钱,寄回去。

“家中上下,三十口人要吃饭啊,靠父亲如今一月二两的俸禄,养不起,养不活。”

“为什么会这样呢。”

江之珩的泪,一滴滴坠入杯中,跟着江之珩的小厮,也别过脑袋擦泪。

兰絮喉咙堵堵的。

为什么会这样?盖因大厦倾倒,在于天子的一瞬一念罢了。

她说不出“还好不是抄家”这样的话,想必江之珩不是想不通,只是这种落差,对少年而言,过于巨大。

江之珩想吃酒,兰絮让小厮去叫半壶酒。

他需要宣泄情绪,兰絮也就没和他抢。

但没想到,江之珩居然这么不胜酒力,整个人醉得软软的,还好他也不发酒疯,就是默默流泪,浑身使不上劲。

兰絮和小厮一人一边,把江之珩扛下万灯楼。

此时是未时,日头热乎乎的,上巳节街上繁华,马车没那么好租,兰絮让小厮先去车行看看。

她自己带江之珩在万灯楼下等着。

撑着一个喝醉的人,兰絮才知道自己力气多小,好几次差点扶不住。

不过也不全是她的问题,不过一年,江之珩已经比她高了一寸,要不是现在瘦,她肯定要把他摔了。

兰絮对着街上翘首,希望快快来一辆马车。

竟真有一辆青顶黑马的马车,从不远处慢慢走来,停到他们面前,马匹打了个响鼻。

兰絮以为是小厮找来的,一喜,就看车帘撩开,傅洵垂眼看着她,和江之珩。

兰絮默默看向天空,掩耳盗铃。

傅洵:“上车。”

兰絮:“……”

车上空间挺大的,坐三人绰绰有余。

傅洵坐在正中间,兰絮和江之珩在左边这一侧,刚刚上车时,要不是马夫提溜一把,江之珩还上不来。

傅探花积威重,冷着一张俊脸,江之珩脑子都清醒了一点,总算不流泪了。

一路无话,直到车停在崇学馆下,兰絮赶紧下车,刚要去接江之珩,就看傅洵一手拎着江之珩,下来了。

和拎鸡仔似的。

兰絮讪笑:“先生好臂力。”

傅洵:“六艺有射,你也该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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