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皇帝驾崩啦,可这有什么关系?40(1 / 2)

没想到好巧不巧的,第二天她们才到家没多久,就听到从祠堂那边传来的锣鼓唢呐,呜呜哇哇地吹着哀乐。

一时间鸡飞狗跳,牛叫猪嚎。这动静,直接将准备午饭的村里人从家里引了出来。

大家议论纷纷:“没听见哪家人腊月和正月里得病了啊。”

“若非哪家人发了急症?”大家猜得不亦乐乎时,到祠堂一看。

却见才轮到的新里长朱大户,带着这边的一个粮长,几位甲长。穿着不知从哪里倒腾来的苘麻衰衣,戴着白纸糊的高帽,拄着哭丧棒,旁边几位歌手,敲着锣鼓吹着唢呐。

上村的村民相对淳朴,一下子给看得有点懵。

生强老公公最是有闲的,从里长、甲长们带人进村来就跟着,只是问了一路还是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几个小年轻嘻嘻哈哈地笑:“朱大户,你这样打扮,若非是朱老爹有事了?”

朱大户“嗟”地骂了一声:“莫乱说,家父好得很。”

“那你这样是……?”大家一听朱老爹没事,哄然起来,笑得更大声了。

还是几位老人家见多识广、人老成精。在相互对视几眼后,又跟添玉、禹寿和在家的玉喜小声探讨了一番。苍强公公便小声地试探:“恭请圣安?”

朱大户马上嚎了出来:“圣不安咧,先帝驾崩了。”

喔,原来是皇帝死了,大家几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这朱大户搞出这么大个阵仗,真是吓死个人。

天开小心翼翼地问:“那腊月里才有的大统历,还能要么?”

“怎么不能要?”朱大户肯定地说,“就算新帝要换,也没什么变化,那是钦天监挑的。再说现在是以前的裕王殿下登基,不过因还在丧期,并没有理事,新年号叫隆庆。记得了,以后是隆庆年了。”

说完,照样一脸悲戚地从袖子里扯出一小卷纸,想来是才从衙门里抄来的:“这是新从衙门里抄来的《大行皇帝丧礼仪注》,始以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丁酉朔辛丑,大家仔细听:自闻丧日为始,不鸣钟鼓。在京文武官员闻丧,素服乌纱帽黑角带,……其军民男女,素服十三日而除。”

讲了一大通,大家能听懂的不多,谁管那些在京官和京城的居民呢。

朱大户看大家又准备窃窃私语,马上大声说:“这个礼仪注对我们没什么大影响,不过是素服十三日。所谓素服,就是没有花,颜色不鲜艳的衣裳。当然,大家平时穿的衣裳也是没有花、颜色不鲜艳的,都不用换了。就是按照惯例,要禁屠宰十三日,大家忍几天不杀猪和鸡鸭就可以了。”

“朱大户,朱童生,你怕是讲错了,我没有读什么书,不太懂书上的东西,那禁屠宰可是只讲明了在京的,我们这边离京师不晓得好远,可不算是京呢。”一个年轻人如此反驳。

“你晓得什么,我虽是童生,也晓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非你认为自己不是大明人?”朱大户的反驳抓住重点,一下子把问话的那人给噎住了。

谁不是大明人?谁敢说自己不是大明人?人群一下子安静了。

朱大户见此情景,有些得意,又嘱咐了些话,带着甲长们和歌手们往下一个村子扬长而去。

大家小声讨论了下就分开回家了。不杀生就不杀生呗,过年时的腊肉腊鱼还有些呢,就当是给后面存着肉呢,十三天过得快得很。

“不影响”,大家都说。

那位嘉靖皇帝长期好道,喜营造宫事。万事不管,宠幸严嵩,厉行加派,而且在位期间倭患严重,虽然最后是打胜了,但他在民间的名声并不是很好。

年初海刚峰上的《治安疏》享誉天下,连上村这个小村子都有人会说那句“嘉靖嘉靖,家家皆净”的名句。

现在这个害人精终于死了。

不过对于像他们这样的乡民来说,能活着就是种幸事,谁当皇帝跟他们什么相关呢。也许变好,也许变得更差,都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倒是国丧期间禁屠的影响还更大一点。不过还好的是乡民不受影响地过了年和元宵节,此时还有些腊味留存。

元宵过后年便完了,各部各人都运转起来。虽然天还是有些冷,有剩余棉花和麻丝的当然是不能闲下来,要纺绩、 织布。

倩倩家还存有去年抽的葛丝,这会子正好花了半天穿成大团经线,打湿后上印架,上机开织。

虽然天还冷,给树木、田地上肥也不能延。倩倩帮着大人推了几车粪给桑树和杨梅树上了,又拿了竹刀刮了蟥,寻了桑林里的虫蛹。

下午则跟着一起去草地上放牛,到麦地里扯猪草,还把长得嫩嫩的荠菜、黄鹌菜挑了些极嫩的放在一边。

薤则在地里长得极茂,自然要拨几束大个的,回去做菜吃。这种菜的叶子是这段时间主要配料之一,无论是拌腊肉或苦槠豆腐,还是煎小鱼,都不错。

下面的白根则去了须根晾晒后揉上盐腌在坛子里做咸酸,也可佐餐。

若是下了雨,田埂、草地上就会生了雷公屎(即念珠藻,也叫地衣),捡了来洗净炒得有点干,拌入酸豆角和薤叶,算是一种野味。

若捡得多了,还可洗了后放在外面晒干,后面泡发了再用,鲜味不减。

正月底,禹寿带着柏崽挑了半担米、两匹棉麻布、两条腊肉、一只阉鸡、一只老鸭、一条鱼,作成一担到濂溪故里的周夫子那里应试拜师。

濂溪故里是周敦颐的故乡,离上村六七里地。当初夫子的祖先在道州为官,卜地择居,因这里地势平坦,有溪靠山,便择此建屋。

村子背靠道山,山中据说有一个小口的大岩洞,口子藏在荆棘丛里,可容纳几百个人,以备避难所用。

这就跟上村在祠堂前的牌坊那里挖地道连接东山里的大岩洞一个道理,都是以备避难的所在。

周夫子是个没有进举的秀才。这年头秀才是稀罕货,至少在营乐、登封这两个乡也就几个。

周夫子口碑不错。本来禹寿是想让柏崽去小坪学八股文的,但何氏反对。说柏崽才十岁,小坪又太远,要是有个闪失可怎好,因此选择了离得近的周夫子。

周夫子择徒颇严,学生要先考试合格才收,且每年收的新学生不超过五个。

收录时还全面品评学生的品性、悟性、德行、家教,宁缺毋滥,每个都会严格教育,免得堕了自己的名声。

两人午后回来,倩倩早放牛去了。回来找柏崽一打听:“怎么样?夫子收了没有?” 柏崽正在修去年坏了的老鹰风筝,用刀刮着老鹰翅膀上的竹筋骨,说:“收是收了。但是夫子讲要是学不好还是会退的。不好好学还会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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