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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把最大的那一打烟花留在了最后,点燃后赶快退到了屋檐下来躲着。

五个人就这么仰头立在门前,看一簇一簇的烟花蹿上天,在墨色的夜空下绽出一朵五彩斑斓的巨大繁花。

火光灿烂,连周安吉始终热爱的漫天星辰的光芒都被盖过去了。

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自己心里的信仰不单单只有星星了,还有亲情、有爱情。

周安吉立在一排人的最左边,与苏和额乐并肩站着。

他趁烟花上天爆裂出巨大声响时,偷偷垂下头朝身边的几个人看了看,又悄悄在手里摸了摸自己的戒指。

真好,他也有家了,有家人爱他了。

还有家人会专门给他包饺子,会为了逗他开心买烟花放给他看。

这时苏和额乐也将头低下来,远处的火光冲上天,他正好看见了周安吉含了点泪水的眼里映出一朵璀璨的烟火。

他对着人笑了笑,嘴唇动着好像说了句什么,周围太吵了周安吉没听清。

他在心里想了想,猜测应该是“我爱你”或者“新年快乐”之类的话。

而后他就感觉到苏和额乐在背后勾了勾他的手指,又挠了挠他的掌心,最后两只手轻轻地握在了一起。

周安吉是在第二天早上才知道昨晚放烟花时苏和额乐对他说了什么。

他说:“祝你以后,平安吉祥。”

大年初一的早上,娜仁额吉按照南方的风俗习惯,给一家人煮了酒糟甜汤圆当早饭。

额吉太惯着他了,周安吉反而有点儿不好意思。

娜仁额吉拿着他吃完的空碗又给他盛了碗汤圆,递过去,说:“你们俩现在在北京,一年也就回来这么一次,我一年也就惯你们一回。”

而周安吉惯会讨长辈开心:“什么时候您一个电话,我们俩就从北京回内蒙来看您。”

“如果实在忙得抽不开身,就给您买张票到北京来玩玩儿。”

娜仁额吉笑着说:“怎么的都好。”

苏和额乐和周安吉一直在内蒙古待到了庆祝完小侄女的一周岁生日宴。

这天来了不少客人,宴会办得热热闹闹的。

白天两人都喝了些酒,晚上的时候,周安吉躺在苏和额乐旁边,忽然对他说:“要不跟我去一趟海边吧?”

“趁假期还有几天才结束。”

“去见你的家人吗?”苏和额乐问。

周安吉思索了一会儿:“随你,你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

“只是你都带我来过你的家乡,见过好几次你的家人了,我也应当这么做,这是我对你的诚意。”

之后,他缩在苏和额乐怀里自我嘲讽般的轻声哧笑了一下:“如果他们知道了我俩的关系,估计吵得会比我改志愿那次还厉害。”

“如果你想见他们的话,我可以为了你再吵一次。”周安吉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苏和额乐这个后盾,周安吉现在做什么事都很豁得出去。

但也只有苏和额乐知道,周安吉是个惯常嘴硬的人。

他其实也想家,他需要苏和额乐给他一个回家的理由。

周安吉在被子里握了握苏和额乐的手,就着床旁边的小夜灯看着对方的眼睛:“跟我在一起任重而道远啊,苏和额乐先生。”

苏和额乐露在外面的那只手臂被周安吉枕着,此时他将手臂曲起来,顺势摸了摸周安吉的脸:“不怕的,阿吉,我会陪你。”

又过了一会儿,周安吉才喃喃地道:“草原上的日出看了很长时间了,我想带你去看看海边的日出。”

“去看看我从小生活和长大的地方。”

海边的日出确实如周安吉所说,与草原上的日出有着千差万别的美。

他们俩很幸运,在回到周安吉家乡的第二天,就遇上了这个大晴天。

当海洋尽头与天空交界的地方被橙光染遍的时候,一轮红日缓缓地从世界的另一端往上升起。

蓝色的海水涤荡着金辉,远处有凌晨时分出海归来的渔船,离海岸不远的地方还有养殖海货围起来的渔场。

苏和额乐与周安吉依偎在海岸边的一块黑色礁石上,脚踩着细软的白沙,鼻腔里裹挟的满是海风吹过来的咸腥气息。

太阳升起的时间很短,直到阳光把眼前的这片海域都照亮了,他们也没有立刻离开。

苏和额乐握着周安吉的手,无意识地轻轻转着他手指上套着的戒指。

戒指在周安吉的指节上留下一圈淡淡的印记,他低头看了看,扬起了嘴角,忽然有点无厘头地说:“我没想过我会这么幸运。”

“能遇见你。”

“怎么说?”苏和额乐问。

“我以前忠实于诗歌,还有文学,所以我相信爱情。”

“但真正的爱情很稀有,我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苏和额乐将他搂得更紧了一点,闻言低头对他笑着:“是不是太悲观了一点?”

周安吉没回答他的问题,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反问:“那你呢?你也一直都信吗?”

“信。”苏和额乐说得很笃定,眼神缓缓抬起来,望着远方的海平面,“一直都信。”

“我阿布和额吉,大哥还有大嫂,他们都是。”

“所以当我第一次发觉自己爱上你的时候,就很笃定地知道那就是爱情。”

周安吉闻言从苏和额乐怀里抬起头,饶有兴趣地望着他,问:“是什么时候?”

苏和额乐坦言:“比你早一点。”

周安吉又问:“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

苏和额乐眼睛里映着天际上朝阳的光线,此时同样反射进周安吉一汪如水的大眼睛里,对他说:“你是喝醉酒第一次吻我的时候,我比你更早一点。”

“那你为什么没有向我表白?”

“我说了,但你忘了。”

这段记忆始终封存在苏和额乐的脑海深处,一直在等待着合适的时间开启。

其中包括了他们分开后需要靠通信缓解思念的那些时候、他们重逢在北京的时候、周安吉毕业的时候、他们在阴山山顶的时候。

苏和额乐抓着这段很短很短的记忆,仿佛是抓着爱情里的一个筹码,而此时此刻他把这个筹码交给了周安吉。

那是那达慕大会结束那晚,两人喝了酒,并肩坐在蒙古包外吹风。

萦绕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似乎还飘着酒气,苏和额乐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也跟着喝醉了。

但这个问题如果要放在周安吉身上的话,可以很轻松地立马得出答案。

周安吉醉得不省人事,刚刚小心翼翼地攀着他的脸颊与自己接了一个短暂又缱绻的吻。

还告诉自己“可能以后你就会发现,其实我也挺好的,不比草原上的姑娘和男儿差。”

“真的,我没骗你……”

苏和额乐笑着,对面前这个醉人的各种可爱行为都无条件接受。

湿润的嘴唇慢慢分开后,周安吉就靠着他的肩膀睡了过去。

苏和额乐今天在那达慕大会的跑马比赛中获得了不错的成绩,如果要想获奖的话,明天还有一场赛马要参加。

他一开始本来打算好了要把这次比赛的奖牌送给周安吉的,可现在他却突然不打算去明天的比赛了。

他朝身边靠着自己肩膀的人看过去,对方睡得很沉,眼皮正无意识地动着,眼睫毛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在脸颊上投下一簇一簇的阴影。

苏和额乐安然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手指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脸上,温柔地低声道:“你当然没骗我,你很好啊,我一直都知道。”

“跟你在一起每天都很开心,如果以后能一直这样开心下去该多好。”

苏和额乐轻轻“唉”了一声:“但我,但我不敢爱你啊……”

他知道睡着的人不会有回应,明早醒来后也不会记得。

所以这段孤注一掷的告白更像是说给苏和额乐自己听的,只有他自己和草原上的风知道。

知道他明明已经打算放下一切只身回到草原,别无他求了,但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不去爱上眼前这个人。

周安吉听完这段独白后只是微微睁大了一点眼睛,又跟着沉默了好一阵。

可就算已经过去一年多了,现在再讲出来他也不由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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