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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吉的名字取自《诗经》中“安且吉兮”这一句,不过并不是周围人理解的“平安、吉祥”之意,在这句诗里,“吉”是“漂亮”的意思。

他是家族中最小的一个孩子,从小就被迫安上了“承欢膝下”的重担。

在将要毕业时,他负气独自出逃到内蒙古,在草原上遇到了一个叫做苏和额乐的蒙古族男人,他告诉周安吉:“人生是自己的,阿吉。”

周安吉羡慕阿乐身上有一股从广阔天地间成长起来的自由,他的神情中好像天生就会带有一份对自然的敬畏,一种洒脱与悲悯。

后来他才知道,阿乐同样也羡慕他,说他是只即将遨游世界的鸟。

而苏和额乐不一样。

苏和额乐是被草原困住的人。

又名:《赖到蒙古族大哥哥家里不走啦》

年上、蒙古族、旅行、公路文、甜宠、正剧、HE

这是在苏和额乐与周安吉这场爱情里,他听对方问得最多的一句话。

其实苏和额乐心里知道,阿吉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是真的想要一个结果。

结果他早就已经给过他了。

千百次的。

周安吉只是乐于通过这种方式,向他讨要一些司空见惯的承诺,虽然苏和额乐一直都在践行。

但他仍乐此不疲。

如果听到这话时,碰巧苏和额乐在他身边,他总是会把头凑过来抵着周安吉的额头,然后捏一捏他的后颈,在他耳边小声地给他说承诺,再往他嘴角留一个浅且湿漉漉的吻。

这是苏和额乐的习惯。

听他说,是因为小时候放羊时,经常这样去提拉小羊的后脖颈,便熟能生巧了。

阿乐说他也像只小羊了。

其实阿乐早就已经把他当成一只小羊了。

远在他们初识不多久的时候。

周安吉想。

羊对于蒙古族人来说是顶宝贵的财富。

周安吉对苏和额乐来说,也是。

苏和额乐一生都很坦荡,但他从没有向人承认过,自己是一个同性恋这件事。

并不是这稍显罕见的性向让人难以启齿。

而是因为这从不是件会必然发生的事。

只是那年他在草原上,偶然遇到了那个叫做周安吉的人。

之后爱上了他。

仅此而已。

他只爱周安吉,而并不爱其他男人。

这场漫长告白始于很多年以前。

苏和额乐与周安吉的初次相遇,是在初夏的草原上——

正值内蒙古最美的季节。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一个突发奇想的决定。

但当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此时的周安吉还抱着一种极端消极的心态,对之后会发生的一切。

无知无觉。

时间:七月/草原上的夏季

坐标:内蒙古自治区_乌兰察布盟

作者有话说

文章中的地点是真实的,人物没有原型,故事全来自我的想象,灵感来源于歌曲《乌兰巴托的夜》。

文中会涉及不少的蒙古族文化,但作者是个彻彻底底的汉族人,很多信息只能依靠各种资料查询,出处会标在作话和文末。若有对民族文化理解错误的地方,希望能友好指出,我会改。

草原的夜晚好像比他预期里的要更冷些。

周安吉拢了拢身前的冲锋衣,然后掏出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里显示的温度:

内蒙古自治区-乌兰察布盟-兴和县,6℃。

以及不出意外地,手机右上方那个已经标红的电量格,在看到温度的同时映入了他的视线——

还有18%的电。

看起来不是很顺利的两个数字。

周安吉顺势点开了手机提示的“省电模式”按钮。

为了打消自己胡乱浪费电量的欲望。

也为了把别人能联系到自己的时间尽可能延长——

尽管对于这次出行,知道的人并不多。

“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的话。”周安吉不合时宜地想。

他息了屏幕,将手机重新揣回裤兜,又伸手将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了最上面一格,堪堪拢住了脖子。

但对保暖来说仍无济于事。

而此时,他的心里还没有生出任何害怕的感觉。

尽管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实在不太妙。

这其中包括了:

一个快没电的手机、一堆需要悉心呵护的摄影器材。

一件在内蒙古的夜里略显单薄的冲锋衣外套。

一片一望无际似乎走不到头的偌大草原。

以及,只身前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几乎全被云层遮住的漫天繁星。

可周安吉仍抱着一点“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侥幸,不想放弃。

实在是因为这一趟旅途太过艰辛漫长了,放弃可惜。

来内蒙的决定是三天前下的。

之所以还耽误了三天,完全是因为票务软件上,从北京直达内蒙的高铁票已经卖到了三天后。

接着,向学院租借摄影器材的申请花了两天——

还是在他导师的私人帮助之下。

周安吉本想在拿到摄影器材的下一秒就出发,但拗不过室友的“强烈建议”,他最终还是给自己留出了半天时间做行前准备。

自然是仓促了又仓促。

考虑到现在的季节已经到了夏天。

再加上他当时无端想起了,中学地理课上老师讲的,内蒙古虽为高原,但平均海拔仅在1000米左右,比起曾经到过的西域雪山实在不足为奇。

摄影器材笨重、繁多、且不能磕碰。

所以周安吉只能尽可能地减少了自己的出游物资。

换洗的短袖、卫衣和裤子只带了两套,一件冲锋衣外套,加上杂七杂八的必需品,连一个20寸的小行李箱都没塞满。

如今那个箱子也被他匆忙之下落在了旅店里。

“周安吉,真的要一个人去内蒙吗?”

出发前两个小时,室友黄嘉穆仍在质疑他的决定。

此时,周安吉正在打包自己的最后一个包裹:“嗯,要去的。”

当双脚踏上高铁站台的时候,周安吉仿佛才对这个决定有了一些实感。

广播里的人声正催促乘客尽快上车,他被身后的人群簇拥着挤了上去。

仿佛一点儿也没有给他反悔的机会。

从北京到乌兰察布刚好两个小时。

周安吉发呆似的望着窗外,高铁行驶过快时,眼前的景象会在速度的加持下,幻化成线状抛在脑后。

北京城终于离他越来越远了。

高铁每节车厢的前方都有个小电视,此时已经开始播放关于内蒙古的风土人情。

“广袤草原、牛羊遍野。民歌悠扬、一碧万里。这是中国第三大省级行政区:内蒙古自治区……”

这是周安吉第一次去内蒙古。

每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带给陌生旅客最切身感受的,一定是第一时间就扑面而来的气候差异。

与内蒙古完全不同的,七月份的北京已经热了很久了。

快要把人灼伤的强烈紫外线和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高楼大厦,都让周安吉迫切地想要逃离这座首都城市。

他想起了自己出发前,编给身边人听的两个理由:

给他的导师张守清教授的说法是:想去内蒙古拍星空,顺便做一份关于民族文化的调研。

“你是想去旅个游吧。”张教授是这样回他的。

“啊?我没……”周安吉若有所思地想,顺便旅个游好像也不错。

如果自己有这个精力去践行的话。

张教授合上了手里的文件:“去吧,你最近状态确实不太对。”

临了又补充一句:“不过差旅费用我这儿不给报销。”

周安吉知道,张教授话里的意思,是散完心回来可以更好地帮他做项目。

对方把他视为得意弟子,会尽可能地满足他提出的一切合理需求,不过最终一定会落脚到张守清的研究项目上。

幸好周安吉并不天真,他只对这段师生关系抱着合理但不超过的真心。

生活不是童话。

他将其称之为,用牺牲时间与能力换来的话语权。

这并不难理解。

而另一边,周安吉出发前留给室友的说法是:想要去一个没顶的地方。

“没顶?”黄嘉穆有些莫名,“什么叫做‘没顶’?”

周安吉微微开口,却没发出声音,就这样呆了一会儿,像是在找什么合适的词来进行概念解读。

然后他伸手朝天上指了指。

此时他们正待在学院的空教室里。

黄嘉穆沿着他的手势向上看,是教室里切割成正方形的白色天花板。

白炽灯照得人眼神昏花。

周安吉仍不着片语,自顾自地走到了窗前,拉开窗户。

热浪顿时涌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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