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思量 自难忘5(1 / 1)

那个秋天格外的漫长,房子的雏形已经盖出来了,但用于墙壁第二层的水泥沙子比较贵,为了降低成本,他们选择用泥土加稻草来糊墙第二层,类似于现代建筑中的钢筋混凝土中的钢筋,稻草纤维增加了墙体的抗拉强度。这还是因为这几年家里墙壁上的白灰开始脱落,炕上、桌子、衣柜上有扫不完的土,这才看见墙上漏出的泥土和稻草,我才知道父母当时是用泥土糊的墙。

那时我们已经在亲戚家住了一个多月了,父母每天都起早贪黑,要盖房子还要平整土地。因为刚买的土地是高低不平的,但父母没有多余的钱找挖掘机、推土机来平整土地,而且也舍不得花钱,但如果土地不平整,是无法进行灌溉的。父母为了来年春天可以耕种,在晾晒房子的闲暇时间他们就推着小推车平整土地,在田地里地势高的地方取一些土,再把挖出来的土一车一车的倒在地势低的地方,就这样两个人在本没有路的田边硬生生走出来一条羊肠小道,家里共有八亩地,父母愣是一个月就平整完了,而且盖的房子也进入了收尾阶段,再刷一层白灰就完工了。我在旁边点着煤油灯写作业开心极了,终于要离开这个有老鼠、小虫子和风沙的车棚了。在离开亲戚家的前一晚上突然气温骤降,刮起了黄色大风,母亲怕我们被冻着和亲戚商量让我们晚上在屋里面住,他们同意让我们住进偏房,那一晚的炕超级温暖,耳边没有呼呼的风声,被窝里没有硌人的沙子,我在母亲的怀抱睡的很安心。

我在学校还是没人愿意和我玩,一个人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拿着小刀在桌子上刻字,因为老师也不喜欢我,只要我安静的坐在后面上课就行,我也根本听不懂他们上课都在说什么。我的成绩不能用一落千丈来形容,甚至可以说没有成绩,那次期中考试数学八分,语文三十五分,鲜红的数字让人记忆深刻。也是因为这次成绩,让本来没有朋友的我雪上加霜,班里同学本来就认为我是贼娃子,现在又笨又傻,因此他们玩游戏从来不加我,课间休息我也是一个人去上厕所,一个人坐在教室外面的花园墙上看他们跳绳、跑方城。我特别想玩的时候会贴着墙慢慢磨过去找到他们的组织者,偷偷的问能不能把我也加上,答案当然是冰冷的,而且她也会大声的和别人说:“谁要是和王玉清玩就别和我们玩了”。

至此班级里的人从冷落我上升到每天中午或晚上趁我不在时一脚踢翻我的书桌,桌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散落一地,没有人制止,也没有人帮我捡。第一次、第二次我会很生气的问谁干的,

几个个子大的男生看着我说:“你活该,谁让你偷东西”。

我是懦弱的,我不敢上前理论,我不敢告诉父母,甚至不敢告诉老师,我怕他们打我,母亲会找老师,但老师也不会帮我,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我能做的就是每天中午来默默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书,扶起倒下的桌子,坐上不知谁给我换的坏椅子,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可我现在还记得他们的脸和名字。

令我慰藉的终于搬家了,水电还没通,晚上仍点煤油灯照明,生活用水要去有水窖的邻居家提,但和父母在一起我就很开心。后来,我家附近又陆陆续续搬来不少邻居,有一家是老乡,他家已经房子盖好了,并通好了水电。父亲在晚上会提着煤油灯带我去他家看电视,他家的两个哥哥对我都很好,很温柔,会给我分享零食,会让我选想看的节目,我第一次看《西游记》就是在他家。两个哥哥上初中了,只有周末才回来,我也是周末去找他们玩,他们并不在意我是六指,不冷落我,那个大哥哥还会给我买火腿肠,陪我看电视、玩玩具,温柔的嘴角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里,他们为数不多的陪伴缝缝补补了我悲惨的校园生活,从那以后,我只喜欢吃那一种火腿肠。通往他家的田埂两边有时候有很多青蛙,有时候是金黄的麦田,有时候是皑皑的白雪,但不变的是天上那弯照路的明月,明亮到一抬头就可以看到父亲满是笑意的脸庞。

终于熬到放暑假了,再也不用每天早上中午去收拾书桌,眼巴巴的看别人跳绳、丢沙包、踢毽子却不要我。放暑假我们要开始帮别人摘枸杞、豇豆挣钱。邻居哥哥家种了很多枸杞、豇豆,会雇人去采摘,摘一斤枸杞四毛钱,一斤豇豆两毛钱,村子里有很多人去他家挣钱,我和母亲就是其中一员。母亲每天早早把我喊醒去摘豇豆或枸杞,虽然很不情愿,但迫于母亲手里的扫帚把还是得乖乖起来去摘。随着太阳慢慢释放所有的光芒,中午是这一天最热的时候,母亲怕我中暑会让我去邻居哥哥家休息,和他们一起看电视,一起玩。这时候邻居家的小哥哥带着我在他们家仓库玩过家家,他家仓库不是用来储物的,而是每年夏天他家会雇很多回族人摘枸杞、豇豆,仓库就是给他们住的。仓库里有几张临时搭建的桌子和床,那个小哥哥陪我扮演爸爸妈妈,捡各种树叶、小花和石板一起做饭吃,做好饭他让我躺在旁边床上休息,这时候他脱下他所有的裤子,光着屁股让我掀起我的小裙子,他就趴在我的身上,我很开心又害怕,以为这是什么新的游戏,也太奇怪了。他刚趴在我身上就听到他父亲在喊他帮忙,他赶忙起来穿上丢在地上的裤子,因为着急他只穿了宽松的外裤就跑了出去,其他的衣物都被塞在那张床下面,而我起来继续玩游戏,过了一会母亲就喊我回家吃饭去了,她摘得枸杞已经秤完并记他家账本上了,会在这茬枸杞摘完一起算钱给我们。那个年纪的我认为他很好,每次路过他家都会远远地看一眼他有没有从学校回来,日日惦记着一起玩,哪知道那只是他一时的乐趣罢了。

在学校的我依旧被当做小偷,我从来不敢拿新的橡皮、铅笔、小刀甚至作业本,

被那些人看到会说:“你又是在哪里偷的,我帮你还给他”,他们一群人坐在我面前的桌子上俯视着我,一次次夺走属于我的文具。

他们打着帮忙的名义,帮着自己维护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后来的我,和陌生人讲话从来不看他们的眼睛,我害怕看到欲望与肮脏。

但小小的我哪里能怪父母呢,我见证了他们的汗水与辛苦,了解他们的锱铢必较与斤斤计较,他们也是第一次当父母,忙着生活,忙着活着。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