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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戚山雨挑眉:“怎么个特别法?”

柳弈说道:“他的十个手指,都是斗纹。”

根据指纹内部花纹的各种不同形态结构的特点,一共可分为弓形纹、箕形纹、斗形纹和混杂形纹四种类型。

戚山雨一个公安大学毕业的学生,专业课上当然也是学过基础的法医和痕检知识的,分得清弓、箕、斗的区别。

他记得汉族人中簸型和斗型纹最常见,却不太明白十指全是斗纹又意味着什么。

“其实我也是今天偶尔注意到他印在玻璃窗上的指印,才忽然留意到这个细节的。当时我就觉得,好稀奇啊,他右手五指居然全是斗纹。”

柳弈说道:“等我回到办公室,取了汤俊明的双手拓印对比后才发现,不止右手,他两只手的十个指头全都是斗。”

说着,柳弈从桌上的文件里取出一张纸,那是汤俊明拓印的手印复印件。

他将复印件递给戚山雨,“你看,十个斗,对吧?”

戚山雨仔细分辨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再看看这张。”

柳弈又拿出另外一页掌印拓本。

戚山雨扫了一眼右上角的名字,便知道这是属于汤俊明的父亲汤文耀的。

当时柳弈他们在钟允儿遇袭的白兰街12号扫出了几百个新鲜指纹和局部掌印,要从中找出哪些是属于嫌疑人的,就必须排除受害者本人、家属、朋友以及无关人员的干扰项,于是他们很自然地就请汤文耀和汤俊明留下了掌印拓本。

“嗯……四个箕,四个斗,还有两个弓。”

戚山雨给出了答案,随后抬起视线,看向柳弈,“可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汉族人里,十指全是斗的人很少,但在一些少数民族里的比例则要高得多。”

柳弈给出了一个大大出乎戚山雨意料的回答:

“但汤文耀和他的前妻李琴都是汉族人……于是,我有了一个猜测……”

他又从桌上抽出一份亲子鉴定书,拿给戚山雨看。

戚山雨已经很熟悉法研所的报告书格式了,准确地直接翻到结论:

【根据DNA分析结果,不支持1号检材所属人汤文耀与2号检材所属人汤俊明存在亲缘关系。】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没错,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汤俊明不是汤文耀的儿子。”

柳弈顿了顿,强调道:“不仅不是亲子,二人甚至不存在亲缘关系。”

戚山雨是当真吓了一跳。

他稍稍消化了一下这个信息,然后才猜测道:

“……李琴被瞿从光强暴过吧?……说不准,汤俊明是瞿从光的儿子?”

“不对,等一下。”

戚山雨想了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瞿从光犯案的时间是八月中旬吧?我记得汤俊明的生日是在九月,中间间隔了一年多,对不上啊。”

他的记忆力没有搭档林郁清那么厉害,查起案来又千头万绪,对于这个现在还处于搁置状态的旧案,只记住了个大概的月份。

“嗯,你说得没错。”

柳弈笑道:“瞿从光那案子是199×年8月19日发生的,而汤俊明的出生日期是次年的9月27日,这中间隔了十三个月,从孕期时长来看,汤俊明确实不应该是瞿从光的儿子。”

柳弈顿了顿,又翻出了另一份亲子鉴定书,“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用瞿思嘉的血样跟汤俊明比对了一遍……”

戚山雨翻到结论处一看,依然是一个“不支持亲缘关系”。

小戚警官的神色愈发凝重了。

汤俊明既不是汤文耀的亲生儿子,也不是瞿从光的——这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戚山雨盯着手中的两份亲子鉴定书,低声说道:“看来,只有找李琴本人问问,才能知道他的生父到底是谁了。”

“可是李琴出国了,对吧?”

柳弈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对瞿从光二十五年前的案子特别感兴趣,他记得很清楚:

“李琴在十年前和汤文耀离婚,离婚三个月后就移民到枫叶国去了,现在想要联系她,估计不容易。”

“没关系,我会说服沈队的。”

戚山雨当然知道现在他们人手紧张,大家都忙着四处走访、翻查监控和搜寻凶徒可能使用过的交通工具,整个专案组忙得不可开交。

但他同样认为他家柳哥的发现很重要——汤俊明的生父另有其人,或许就是这桩无头公案的切入点,他不愿放弃这个线头。

“总之,我会循着这条线追查的。”

戚山雨将两份没有签名的亲子鉴定书收好揣进包里,便起身准备回市局了。

出门前,他像是忽然想起还有什么很重要的仪式忘了做一般,停下脚步,回身朝柳弈张开双手。

柳弈笑着迎上前,与戚山雨交换了一个深深的拥抱和绵长的亲吻。

“加油。”

一吻完毕,柳弈替戚山雨理了理被蹭皱的衬衣衣襟,“早点破案,我等你回家。”

“好。”

戚山雨认真地答应道:“我会加油的。”

说服沈遵沈大队长的过程比戚山雨想象中的容易多了。

毕竟是有过多年一线刑侦经验的老刑警,沈遵从一开始就觉得钟允儿这个案子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哪哪都透着一种不协调感,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当戚山雨拿出柳弈刚刚做出来的两份亲子鉴定书时,沈遵一拍桌子,差点没震飞桌上的笔筒。

“我就说嘛!汤家父子一定TMD有问题!”

沈遵一激动起来就控制不住音量和语气,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是在骂人,“跑了二十五年的逃犯,忽然跑来高调寻仇?真当我们警察是傻×吗?肯定得有什么理由啊!”

戚山雨早就习惯了他们沈大队长的脾气了,平静地点头表示“领导您说得真对”。

“这样吧,小戚。”

沈遵将两份亲子鉴定书还给戚山雨,摸了摸下巴,“你和小林子负责调查瞿从光二十五年前那桩旧案,顺便再挖一挖汤俊明的身世,看看和瞿从光有没有关系。”

他顿了顿 ,难得对着得力爱将开了句玩笑:

“反正你跟柳主任是一家人,这要插队查个DNA什么的还不简单嘛!这活儿交给你,再合适也没有了。”

戚山雨垂下视线,“明白。”

虽然他的音调很自然,但耳朵尖已经不自觉地红透了。

“果然,汤文耀那一家子肯定有古怪!”

两小时后,林郁清急匆匆地带着自己查到的线索,冲进了沈遵新给他俩辟的小会议室。

戚山雨刚刚挂断一个电话,闻言抬头:“哦?你查到什么了?”

“李琴——我是说,汤俊明那个移民到枫叶国的亲妈,这十年来,居然一次都没回来过!”

林郁清刚从海关那儿调到了涉案人士的出入境记录,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异常,“而汤文耀和汤俊明两父子也从没去过枫叶国,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整整十年没见过面了!”

戚山雨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确实很不符合人之常情。

李琴离开华国时,汤俊明才十四岁,又是她的独子,就算她因为什么原因和前夫断绝关系,也不应该当真对儿子不闻不问才对。但李琴偏偏跟汤俊明十年都没见过一次面,甚至连儿子的婚礼,当妈的都没回来参加。

想了想,戚山雨问:“李琴还有留在国内的亲属吗?”

“有。”

林郁清点头:“她还有个妹妹,比她小几岁。李琴出国后需要再国内办的业务,都是托付给她妹妹帮忙处理的。现在她妹妹长住在D市,我已经查到她的住址了。”

D市离鑫海只有三个小时高铁的距离,如果有必要,戚山雨和林郁清随时可以去找李琴的妹妹。

“嗯,很好。”

戚山雨点了点头,“我这里也查到了一点线索。”

林郁清连忙凑过来:“是什么?”

“汤俊明并不是在鑫海市本地的医院出生的。”

他翻出一张刚刚传真过来的出生证复印件,递给林郁清看。

这张二十五年前的出生证是手写的,填写文书的医生字迹潦草,再加上户籍处存档的复印件本身年头已然不短,传真又消减了它的精度,林郁清只觉得整张纸上都是斑驳雪花,看得很是费劲。

但他好歹看清楚了——出生地点写着“滇越市孖海村卫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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