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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剑破破烂烂,剑身上甚至有多处锈迹,全不似何好剑,可姚月知道,再破烂的剑,到了燕南天手里,也能成为神剑。
只因她是燕南天。
燕南天出剑之前,周围看热闹的人,还在想这女子究竟是哪来的胆子。
可当她真的出了剑,那迅猛如火的气势冲天而起,剑意冲击着每个人的心神,顿时就令在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移花宫主剑掌双绝,会如何接这样的剑?
一时之间,众人心中所想,竟出奇地同步了。
唯有姚月对这一剑并不意外,不仅表情未变,连身体也一动不动,直至那剑锋来到她面门。
没有人看清她是如何躲过的,就连燕南天,发觉一剑既空,连她衣角都没有碰着时,也微微变了神色。
“燕姑娘。”姚月竟已到了她身后,“你的剑很好,但你如今打不过我。”
燕南天虽不懂她身法之妙,但也是倔强性子,哪里肯认,当即反身,又是一剑。
她的剑和她的人一样直来直去,走的是一力破万法的刚猛之道,在招式上并不如何巧妙,但气势如虹,一往无前,反倒有种光明正大的难缠。
姚月不想跟她动手,也有这个原因。
一来这么厉害的剑客,她心中是有所欣赏的,二来这种直指剑道本源的出剑方式,实际上与她殊途同归,只凭剑法,恐怕谁也奈何不得谁。
但现在打都打了,那就先打爽了再说吧。
这么想着,姚月也拿出了碧血照丹青。
长剑短剑,锈剑名剑。
对比万般明显,但在她二人手中,却都只是剑。
几个呼吸的功夫,两人已交手十来招。
分明身法有差,出剑方式截然不同,但打着打着,招式莫名就同步了起来。
“怎么感觉……她二人很像呢……”
有同样用剑的人看得迷糊,小声嘟囔。
“哪里像了?!”
也有人看得一头雾水,丝毫不懂,但非要驳上一句。
剑光不绝,这街上的议论声也不绝。
花统领把那些被打晕的侍卫搬到客栈之内,再出来时,看到自家宫主和人打得难舍难分,也是一惊。
“此人竟这么强?!”他睁大了眼。
“是非常强。”一点红说,“但大宫主只要想赢,便可以赢。”
想赢就可以赢,那为什么不赢?
旁人不懂,但同样用剑的一点红懂。
她剑术不及姚月和燕南天,都能感受到这种棋逢对手,先打爽再说的心境,那作为真正跟姚月交手的人,燕南天又如何不懂?
但就是因为懂,燕南天才不解。
那样性情冷酷,因江枫不愿爱她就要发疯的女魔头,竟也能使出这样的剑?搞得两人此番交手,比起算旧账,倒更像是知己之间,正用剑互相印证彼此武道。
这也太奇怪了啊!
燕南天这么想着,手上却不是很愿意停。
没办法,真的打得很爽啊……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过了数百招。
过到后面,不仅移花宫众人都纷纷察觉一点红所言,就连围观的人,都觉得怪怪的。
“这、这真的是在交手吗?”又有人忍不住小声发问,“我怎么感觉……”
“怎么感觉她们俩有点像在一起舞剑啊……”他没有说下去,但另有人替他说了。
人群窃窃私语,客栈门口,晚了几步才赶来的怜星,则是面色铁青。
燕南天找上门的时候,他想了很多说辞,准备到时用来应付姚月,甚至于做好了要是燕南天不小心把他放走江枫花月奴的事捅出来他该如何做的心理准备。
结果他万万想不到,这两人手是动了,场面却是这样的!
姐姐该不会跟这个燕南天也交上朋友吧?
看着这两人持续交手的模样,怜星的脑中,不知为何,忽然就出现了这么一个十分惊悚的想法。
花统领站在他身侧,看到他面色变幻,还以为他是身体不适,想了想,还是关心道:“二宫主怎么了?”
怜星:“……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花统领听他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紧张道,“不如二宫主还是先去休息罢?大宫主如今只出剑,便能和此人不分胜负,肯定无碍的。”
他是为了事后拍马屁,所以十分热情,说着说着,又补充道:“但您若歇得不好,大宫主便要心疼了。”
怜星:“……”
怜星忽然想到了办法。
下一刻,没等到回音的花统领便见到他朝那交战两人而去的身姿。
他就像一只不认路的白鹤,径直飞入团团剑光之间——
姚月打得正开心,忽然被人打断,也是一惊。
等她看清是怜星,又下意识收了剑。
燕南天的动作和她完全同步,但剑比她的碧血照丹青长太多,便是收得及时,也不可避免地,还是刮到了他的肩头。
“怜星!”姚月立刻揽住他,责备道,“你这是做什么?!”
“怜……你是移花宫二宫主?”燕南天面色古怪。
怜星当然知道她面色古怪的理由,干脆抢在她再开口前,先出了声。
“燕女侠既知我是谁,还要伤我,是当真想与移花宫结仇吗?”
燕南天自然否认说不是。
但怜星已经摆出了一副虚弱模样,扭头看向姚月,含着哭音道:“姐姐……其实我骗了你……”
姚月:“啊?”这又是在说什么?
“当日江姑娘与月奴一事,我比姐姐更震怒……”怜星说到这,已经哭了,“我实在无法忍受这世上有人这般拒绝姐姐,所以我……”
“所以?”姚月大概猜到了,江枫和花月奴出逃一事他有帮忙,但她本来就不在乎这事,当然会轻拿轻放,现在也就是做做样子。
结果怜星下一句就是所以他气急攻心,把江枫带到无人处,想着直接杀掉,结果被花月奴拼死拦住。
“他威胁我……说要告诉姐姐,我想杀江姑娘……”怜星哭得停不下来,“我、我太害怕了……一时没守住心神,就叫他俩逃了……”
姚月:“……”
燕南天也:“……”
燕南天就算性子再直,听到他这话,也不至于说什么给他拖后腿的话了。
而姚月想的是,唉,我弟也挺惨的,明明暗恋江枫,还要当着我的面表演恨。
姚月本来还在纠结, 要怎么把江枫和花月奴这桩旧事带过去。
现在怜星主动跳出来,说了这么一番话,她也有了大概的思路。
她扶着还在流泪的怜星, 说:“你身体还未养好,先去处理一下伤口。”
怜星便抬起一双泪眼, 定定地望着她,小声问:“姐姐,你不怪我吗?”
“若不是我太冲动……”他演得实在动情,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 眼泪却淌个不停, 看上去可怜又无助,“江姑娘和月奴也不会跑掉……”
姚月就顺着他的说法, 道你也是一片好心, 自然怪不得你。
他一听,又呜呜呜了几声,就要往她肩上靠。
姚月:“……”演上瘾了?
算了,事已至此,还是先配合他的表演吧。
她抬手拍拍他的背, 又安慰了两句,然后给花统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过来扶人。
花统领现在脑子也灵光了不少,不用她开口, 就能读懂她的意思了, 当即上前, 从她手里接过怜星。
与此同时, 姚月也重新看向一脸复杂的燕南天。
姚月还是那句话:“燕姑娘, 我想你也知道, 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
燕南天面色一变,却没有开口反驳。
方才两人斗剑,的确是不分上下,尽兴至极,可天下武林谁不知道,绣玉谷移花宫,最出名的功夫无关兵刃,乃是一套掌法?
她的剑和姚月的剑平分秋色,但姚月会的可不只有剑。
倘若姚月有心要她的命,虽然可能会费一些功夫,但绝非不可能。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燕南天才想不明白。
杀人不眨眼、我行我素的移花宫女魔头,为何仅凭剑法就与自己打平?为何不干脆剑掌齐出,把她这个上门算旧账的真正教训一顿?
“你义妹与我侍卫一事,个中曲折,并非三言两语可形容。”姚月说,“你说我害得她隐姓埋名变卖家产,那你可有移花宫在这段时间追杀他二人的证据?”
燕南天一怔,这她还真没有。
事实上,义妹逃出来后,安安稳稳活到现在,甚至还联系上了她时,她便已觉不可思议。
姚月便趁热打铁,继续道:“还是说在燕姑娘看来,别人畏惧我,也是我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