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问鼎_分节阅读_第464节(1 / 2)

  她是真喜欢今日这个喜迎凯旋于则天的好兆头,可惜这种和穿越有关的话,她是绝不可能和旁人提及的。就连阿娘也不行。

  但换种方式说她喜欢这里也未尝不可。比如说,洛阳这地方,打从它被定为东都以来,就和天后之间的捆绑远比和天皇紧密得多,也就让这洛阳欢歌,更像是为天后而奏。

  “他现在还有拒绝的理由吗?”武媚娘答道,“若是他手中还有真正属于帝王的权柄,在我提出这建议的时候,他就该当力争拒绝才对,可惜……”

  可惜啊。

  “他的心已经乱了。”

  李治只怕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她何止是要借着此次巡幸洛阳,让那位李唐天子为自己的草率决定致歉,也是要再借此试探一番朝中虚实。

  但就算是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了又能如何呢?起码从李治这里得到的结果,还是很让人满意的。

  她唇角微微上抬了几分,在女儿面前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抹愈发锐利进取的神色:“摆在我们面前的依然是一个极容易死而不僵的强敌,但他的心越乱,就越是容易出错,这便是我们一步步往前最好的机会。”

  李清月颔首以表赞同:“是啊,人心是经不起这么磋磨的。”

  武媚娘抬眸一笑:“比如说高侃?”

  李清月摊手:“怎么说呢,经历了这样一出,大概除非天子亲征,带着他打出一场无可质疑的大胜,要不然,他都很难再做李唐的忠臣了。何况,天皇对渤海高氏的态度也远不如早年了。”

  此前李治还想过要为长孙无忌平反,让他等到了九泉之下遇到先帝,还能对这份舅甥之情给个交代,但被阿娘给劝了回去。因长孙无忌被牵连贬谪的渤海高氏数人,也并未被重新召回朝堂重用,那就更让高侃少了一个非要效忠于李治的理由。

  那正好,高侃以后就是她的将领了,大家皆大欢喜。

  李清月:“高侃主动投诚之后,真正还心向李唐,又还有足够分量兵权在手的人,应当不多了。”

  武媚娘思虑了片刻,说道:“不错,确实不多了,不过非要说的话,应该还有几个。但……过些时日就能知道他们是个什么情况了。”

  她也没在此事上纠结,而是直接在说话间举起了手边的杯盏,朝着女儿举了起来:“总之,此次你再得一方人心,我以茶代酒,为你祝贺!”

  在今日阿菟说出那句恭贺北地安定的祝词之时,天知道她是废了多大的努力,才能让自己彼时不要被那等激动的情绪所主宰,在迎接她走到面前的一步步里,也莫要表现出过于异样的神态。

  可在这私下里只有母女二人的场合,便无需有这样多的顾虑了。

  是该庆祝的。

  李清月也随即举起了手中的茶杯:“那我也祝贺阿娘,再进一步了!”

  二人相视一笑,便各自将茶饮去,只剩了空杯摆放在面前。

  若非这洛阳之地还有诸多事务需要处理,不是贪杯的时候,李清月实在很想趁着今日的兴致痛饮一番。

  但既知这滚滚而前的局势不仅没有脱离她们的谋划,反而还以更快的速度在朝着正轨之上去,她又觉得,这杯庆功酒也不是不能挪到往后。

  武媚娘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她面上又忽然多掠过了一缕沉思,在短暂的犹豫后还是接着说了下去:“说到人心经不起这么磋磨,我看朝堂之上的老臣也各有想法了,你老师那边,你还是多走一趟吧。”

  像是许敬宗这等已到了将死之年,只想着捞一把身后名就走,其他之事根本全不在乎的,终究还是少数。

  李唐建国至今虽也不过是五十多年,三代帝王而已,但夹在中间的那位,实在是有着太高的声望和人格魅力。

  天可汗这个称呼没有从四夷之地彻底消退其影响,从民间到朝堂对于先帝的怀念之声也从未停止。

  武媚娘毫不怀疑,若是安定之前没能将李贤给救回来,又或者是在她力挽狂澜之前,大唐北部边境就已经狼烟四起、战祸频频,必定有人会跑去昭陵和先帝哭诉。

  所以若要取而代之,她们今日所面对的阻力,未必都已浮出了水面。因为在相当一部分人看来,若是由安定公主接替皇位,还算是在李唐内部的传承。

  可既将目标放在更为长远的地方,也已经确定了计划,那也不必再做更改了。

  那就先从周边之人排查清楚吧,尤其是那些已经身居高位的人。

  其中的头一号便是安定的老师。

  当李清月在次日朝着刘仁轨在洛阳所住之地而去的时候,脸上惯常的笑容也有几分心不在焉。

  这份顾虑终究还是摆在了眼前。

  若是当改朝换代到来之时,她的老师选择了和李唐共存亡,站在了和她对立的方向,就算因她对手下势力把持极深,不会带来什么过于麻烦的结果,她也并不在意所谓的名声,但总会带来些不太妙的声音,影响随后的发展。

  确实该当如阿娘所说的,提前看看老师对李唐的忠心到底已因天皇的种种举动被消磨到了何种地步,将麻烦扼杀在未曾萌芽之时。

  但让李清月有些意外的是,在她被府中随从接到书房中等候的时候,她随手拿起了摆放在最上头的那份公文,惊见其上所写,竟是一份请辞之书。

  刘仁轨踏足屋中,便看到李清月将这份公文举在手中,神情莫测地朝着他看来:“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他并未露出被人拆穿意愿的窘迫,而是出声答道:“七十致仕,在朝堂之上并不罕见吧。”

  李清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别人是别人,老师是老师。昔年许相和英国公到了这个年纪,需要天皇特许坐轿入宫,老师可没体弱到这个地步。”

  数年之前,他不是还主持了一场对上倭国的海战吗?

  比起京中并不少见的尸位素餐、大腹便便的世家高官,刘仁轨在其中绝对能算得上是一股清流。

  李清月确实想要改变官员死不致仕的情况,但不包括老师在内。

  就算真要先抓个典型,而后朝着更大的范围内推进,为糊名取士选出的官员和珠英学士让出位置来,也不是从刘仁轨开始。

  “老师也不必跟我说什么,你已在高位数年,该当让后起之秀有机会出头这样的话,或者是你已厌倦了朝堂争斗,不想继续涉足官场。”

  李清月目光凝定地看着面前之人,稍稍停顿了一刹便已继续说了下去,“昔年老师授业,教我如何看懂长安之所需,自己也必定先读懂了此道,我不信您会选择归隐山林。”

  刘仁轨心中长叹,出口的话倒还称得上沉稳,“那你觉得我是为何?”

  他是为何?

  李清月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冷嗤了一声,反问道:“我不明白,老师啊,您既已看明白了这天下与朝堂的大势,为何还要躲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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