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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答应!”贺广泰吐出四个铿锵有力的大字,“不能答应!谢姑娘,我知你心有丘壑,可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婚姻于世间不过两种,一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家门当户对,为家族结秦晋之好,如此婚后自有长辈、家族和宗法庇佑,可保此生安稳无虞。二曰以情为系,两人相互爱慕,互许终身,上禀父母,终成鸳盟。没有第三,没有例外,谢姑娘,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三思啊!”

谢寒梅转头,以一种陌生的、全新的、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贺广泰,这位出身寒门的举子,之前看着冷漠,如今讲出的话,倒有几分温度,确是真心实意在为谢寒梅考虑。

“谢,谢姑娘,为何如此看我?”贺广泰以为自己语气重了,找补道:“我并非背后说人坏话,只是提醒姑娘。”

“我可不是善茬,救你要收二十两,就他要收一千两,我这种奸商,你还怕我吃亏?”谢寒梅长眉一挑,仿佛在嘲笑贺广泰的不自量力。

贺广泰噎住,吭哧了半晌,吐出一句:“是我多管闲事了。只是谢姑娘,身为女子,清誉何其要紧,你,唉,你好好想想吧。”

把贺广泰气走,谢寒梅继续思考。

随后,谢寒梅下山,请了族中最有见识的小五叔,陪她一起去了成都府。小五叔如今三十出头,一脸威严,祖孙三代都是里长,于这个小地方而言,已经是难得的体面人。

之前,近枝族人以血缘为由,霸占谢老爹家产的时候,他们没有管束,这么多年过去,即便谢老爹已经拿回产业,养下女儿,也不曾与族人有过多的亲近。孩子总是跟在父母的脚步后面,谢寒梅与族人也无太多交流。他们的小家,孤悬在山脚下,与族人很是疏远。

如今,谢寒梅请小五叔陪同,老里长都吃了一惊,“犟头驴改性啦?”

有成年男子陪同,的确好使。

谢寒梅和小五叔登门,一一拜码头。那些人见识了谢寒梅不靠他们,也能把铺子支应开,本心上也不愿两败俱伤,只是苦于没有中间人递台阶。如今谢寒梅主动低头,大多数人顺着台阶就下来了,按照规矩,该交的保护费交了,该入的行会入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一两个自觉家大业大不买账的,谢寒梅也不在意,她哪儿能博得人人喜欢,银子还有人嫌弃铜臭味呢。

全程,小五叔只是压阵,可有这块压舱石,谢寒梅的所作所为愣是顺利了许多。

回到灌县,谢寒梅大肆购入山地,开辟茶园,请了许多佃户,也把田地租给族人。成熟的山地本有梯田,只是灌溉不便,没有统一规划,很难修建水利。有了谢寒梅这个统一的主人,自然能办到,明年茶园增产有望。

需要开荒的山地,难度颇大,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谢寒梅钱给得足,在灌县已经有了名声,自然有人愿意趁着冬日农闲,来挣这份快钱。

谢家名下产业犹如面团一样,加入酵母,一夜之间膨大数倍。

原先不和族里接触,只觉得这些都不是好人,因谢家只有一个女儿,暗地窥视谋算,想要侵吞家产。如今频繁和族人打交道,才发现族中大多数都是普通人,随波逐流,只想挣两个钱。少数有见识的,知道谢寒梅的本事,愿意投资,博个奇货可居。更少的是心眼儿不好的,这些人,本就是族中底层,又能翻出什么花样儿呢。

又是一年冬雪皑皑,江公子几次催促谢寒梅给他答复而不得,终于下了最后通牒:“我即将启程返京,你若不给我答复,此事就此作罢。”

谢寒梅很犹豫,“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娶我一个平民女子,于你有何好处?”

江公子笑了,动摇就好,动摇了离成功就不远了,“我实话与你说,我在家中排行老三,为继室所出,上头还有两个兄长,下头还有继母所出的弟弟。我母家也是商贾,常为侯府中人耻笑。呵呵,仿佛他们有多高贵。家中不会管我娶什么人为妻,他们巴不得我娶个无名无姓之人呢。”

“你母家是商贾,自然有大把大把的钱财,又何必屈就我?”

“大把大把的钱财?”江公子冷笑,“我母亲以一介商女之身,做了侯府的正妻,怎么还会给我留下大把大把的钱财。当初外祖想要改换门庭,以陪嫁的名义,给侯府送了无数金银。侯府吃干抹净、敲骨吸髓,如今倒嫌弃商贾上不得台面了。”

谢寒梅终于被说服,附和着江公子。

看,江公子,出身高贵、长相俊美,但又别有凄惨的过往,凑齐了美、惨、强,怎么不引人心折?

女人有时候很奇怪,母性浓重,落难贵公子对她们而言,有难以抵抗的魅力。

谢寒梅很挣扎,对江公子道:“果子陪你回一趟京城,回来之后我再决定。”

“可是那个叫花果的小孩子,那么小,能做什么?蜀地入京,路途遥远,别病在路上了。”江公子失笑,“你若想看,自己亲自去就是。”

“哪儿有我一未婚女子,跟着旁人千里远行的。你放心,果子身体好,也跟着我见了几年的世面,是个懂事孩子。”

江公子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同意,“行吧,但你要保证,他是个听话孩子,侯府规矩大。居京都,大不易,京中贵人多如牛毛,若是冲撞了,我也很难保下他。”

“嗯,我会叮嘱他,让他一路上都听你的。”谢寒梅的眉眼之间,已经有了对新生活的向往。

江公子重新把折扇摸出来,大冬天的,他只觉得心火旺盛,必须扇一扇了。

很快,谢寒梅送江公子远行,一路送到成都府,看他们上了快船,沿江水顺流而下。

朵儿姐也陪着谢寒梅,对于这件事情一直持保留态度,见蛊惑姐妹心神的男人走了,劝道:“我还是觉得不妥,江公子没有必要非娶你。我不是看低你,只是我们远在蜀中,若是他起了坏心,如何是好?”

谢寒梅的反应出乎朵儿姐的预料,“谁说不是!一肚子坏水。哈哈哈,我居然也有被人用美男计的一天。他也是长相英俊、出身高贵,不亏,不亏。”

朵儿姐呆愣愣的,之前苦口婆心劝了多少次,谢寒梅就如同每一个坠入爱河的少女一般,满心都是情郎的好。如今风向突变,朵儿姐真有些反应不过来呢。

谢寒梅的反应迅速,她拉起朵儿姐:“快!抢时间!赶在他回来之前,把依江春开遍蜀中,这件事,交给你负责。小五叔负责收茶,我已经和马帮的东家签了借款协议,许得在明年端午之前,连本带利还上,质押了我名下田产的。成败在此一举,赶快,赶快!”

“不是?你哪儿来的钱?借也借不了这么多?人家凭什么借给你?”朵儿姐都快哭了,当初一言不合买铺子就是这样,如今又悄无声息放惊雷,谢寒梅上辈子是雷神吗?

谢寒梅拿出一块玉佩摇了摇,“江公子为表诚意,不得先给我喂点儿糖水,靠这些糖水吃不饱,但充门面还是没问题的。”

“你说清楚,这又与江公子有什么关系,你总这样搞,我受不住!”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以此时的交通条件,加之果子过去,并不是目标明确的找人核实(告状),查探、周旋更加耽误时间。

等到京中再次来人的时候,又是一年冬天到。谢寒梅接到提前一步飞马送来的书信,盘算着如何迎接,脑海中情不自禁想起这一年的事情。

这一年,跑藏地的马帮已经来过多次,双方建立的最基本的信任。胡大当家不仅愿意继续借钱给谢寒梅,还帮她训练了一支“家丁”,两边的茶叶买卖稳中有升。

这一年,依江春开便蜀中,往接壤的甘陕一代也布下一两家店铺,作为贩卖香菇、竹笋这类山珍的前哨。

这一年,灌县周边山地基本被谢寒梅买下,坡度缓的开辟成茶园,陡峭的山林种香菇。因在乡里置办这样大的产业,免不得多用乡里乡亲的做活,谢家在灌县的名声一下子响亮起来。原先对谢寒梅抛头露面有微词的族亲,如今都一口一口我们“我们谢家姑娘”,很是自豪。

当然,借马帮的钱没有还,反而越借越多,债主也多了几个。俗话说的好,借小钱的时候,债主是大爷;借大钱的时候,借钱的才是大爷。

“俗话没这么说的!”朵儿姐只觉得这一年的变化天翻地覆,“欠银,每天睁眼就要还人家那么多利息,我每天恨不得不睁眼!”

“不吉利,不吉利,小儿无忌,大风吹去。哎呀呀,大不了把欠款转成入股嘛。现在胡大当家的天天催我,我还是宁愿还钱。”谢寒梅卑微的给朵儿姐扇风,如今朵儿姐总管着依江春和山珍买卖事宜,能耐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大,谢寒梅都不敢惹她。

人才越来越不够用,族中人能顶上的全部顶上,又外聘了掌柜的,加上从最大债主胡大当家那里引进的人才。谢寒梅麾下如今也是三足鼎立,欣欣向荣。

谢寒梅在灌县县城买了大宅,把丈人峰脚下的老家改成别院,让父母过上了被同龄人羡慕的生活。

但是吧……

“梅子回来了,今天累不累?”刚进家门,谢大娘就迎了上来,招呼丫鬟赶紧去端燕窝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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